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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之夢精選散文

文學1.38W

 作家之夢精選散文

我們沒有理由選擇,每個人都有夢,形色各異的夢,但歸根結底畢竟是夢,所有的夢都應是寄寓着美好,所以“夢”字前面總是要加上一個“幻”字。這樣的幻夢就像一枚堅硬的種子一樣埋藏在我們的心裏,等待着陽光、雨露和新鮮的空氣,等待着花開遍野的春天,那是多麼讓人温暖而又幸福的夢啊。

在我上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就在我的心裏悄悄的萌發了一個想成為作家的夢,暫且稱為作家之夢吧。而這個夢就源自我老家的那幾株高大的樹。夢懸掛在樹上,而果實收穫在地下,這是後來才意識到的事情。

依稀記得,那時老家門前的兩棵老榆樹,它們粗壯得兩個孩子臂膊伸展也無法合抱過來,它的枝椏遮住了多半個街道。我對着高聳龐大的老枝幹望得出神,總感覺它身上有着某種神奇的力量,要將我天真的夢想告訴給更遠的遠方,尤其是在那些窮苦的日子裏,母親自己要操持着我們姊妹五個,可以想見幻夢的力量在我年幼的心裏該是多麼強大。從樹葉的縫隙裏露下的一小片一小片藍藍的天,更讓我充滿了幻想,它是那麼的輕盈,那麼的清澈。老家街門對面同樣是樹,三株高大疏朗的老椿樹,長夏裏枝條上掛滿密簇簇的花盤,樹幹上晃動着俏皮的春蹦,飛動的時候便閃露出猩紅的翅膀,這些都在誘惑着我的幻夢,在我幼小的心靈裏佔據了大片。我將這些美的幻夢寫在了作文格子紙上,幾乎每次都能夠得到老師的表揚,這樣我就更加用心觀察身邊的花草樹木了。

春天裏剛出地皮的小草,滿眼的浮蕩的麥苗;夏天裏從村前流過的清澈的小河,還有那些前來汲水的烏鴉;秋天裏低垂的穀穗,還有向更高處伸展的高粱;冬天裏院子裏深埋的蘿蔔,還有從屋檐上垂下來的冰掛,都會出現在我的作文裏,記錄着眷戀着它們的影子。是啊,那樣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那是我童年的夢,也是我無憂無慮的夢,懵懂的體味到了這些就是我美麗而又純粹的夢之源泉。

一個人的童年所受的影響,往往關係着他今後人生道路的選擇,起碼有着這樣那樣的關聯。童年的夢的種子,它會在人生的不同階段萌發出來,這也可能説得上是一種宿命,宿命在我的眼裏是充滿着美學力量的,因為任何一條路的選擇都要自己去辨識,而上蒼只是在很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這也許是夢之一端吧。比如,魯迅受到家境的變化及在異域求學的影響,則棄醫學文,成為民族精神的脊樑;孫犁年輕時的夢是想考郵政局當個職員,那實在是為了維持生計,但抗日的洪流改變了他的人生方向,開始了以筆為刀槍。路遙為了那篇作品的發表曾一度想放棄寫作,但還是忍了下來,直至將生命給予了這個“平凡的世界”。

每個人的夢都不同,在很多情況下也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這是生活與時代所賦予的,而所有的這一切,必須通過自己的辛苦勞作,才能夠找到最好的表達,而後才能夠論及寫作,否則便失卻了寫作的全部意義;作家之夢,與這個時代的温飽問題沒有直接的衝突,反而愈是民族危難之時,文學往往就成為這個民族的先聲,夢的斑斕的色彩也隨之變幻奪目,不再那麼虛幻了。

有這種想法時,我已經考上能夠找到職業的師範生了。那時,在我們村莊就我自己考上了這所師範學校;我依然記得自己在莊家地裏不停的割草,而後是在寬闊的河溝裏放羊,那時就想着能為辛勞的母親多份幫手。那年田野上的天空是那樣的湛藍,我的夢也隨之有了新的色彩。我的作家之夢也漸漸伴着我青春鮮亮起來。

那時年少啊,朦朧詩風行了一代,三年的時光從我的筆尖上流淌出來,從我的紙張上劃過,詩之繆斯從未遠走,一直在眷顧着我們這些迷戀的孩子。

詩樣的年華!

詩樣的時代!

後來,我在某所中學教學時給同學們説,我無所回憶,無所眷戀,那恰恰是我至純的青春年華!我不敢觸碰它們,因為那是至美的;每每回憶,我的心就會疼痛一寸。我需要珍藏那青春的韶光,因為所眷戀的一切都隱藏在美的夢境裏。

面對真實的存在,我為何又感覺到它像幻夢呢?夢是一個人的私設區域,它不僅有深廣的土地,還有它為之毗連的區域。夢是我們心中無邊的海,在我們的心裏不時的激盪起人生的浪花。有時是觸痛,有時是歡樂,但更多是艱辛和淚水;同時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沉甸甸的收穫。

三年的時光倏忽即逝,我多想挽留住,哪怕是生命讓我折去一部分。冥冥之中,上蒼回答説,珍惜眼前吧,否則將來的也不會賜予你。我無聲的流下了淚水,為逝去的青春,為心底永存的夢。

夢向來不是平坦的大道,夢只是人生的某種不經意的設計,就像一條大河在這片熟稔的土地上拐了個大彎,而後匆匆的流向遠方。夢不應該是在眼前,隱約在很遠的地方在召喚着你,但又是那麼的渺茫,那麼的虛幻。

這就是生活的現實的力量,夢看起來就在你的額前輕輕的晃動,實際上那時在很遠的地方呢,這正如夜行的人看見了燈光的閃爍一樣,其實那還隔着幾個村頭呢,還需要趟過幾道溝坎與荊棘,它只是在那裏靜謐安詳的等着你。

於是,我想起了《人生》中的高加林,他愛着這裏的山山峁峁,他愛着大馬河日夜的拉着動人的琴絃,但更有遠方的夢在召喚着他。其實啊,年輕的朋友,夢一直就陪伴在你的身邊,從未走遠。只是你把現實的某些地方看得過於美好,不停地的放大着這種脆弱的美好,而忽略了生活的全部,就容易形成自我的夢境。從這個意義上講,夢是美的同義語,也許是正確的吧,它悄悄的滋長在青春的世界裏。後來呢,現實的泥土又將我們的夢硬生生的拽了回來,儘管我們有千百個不情願,但還是這樣了或者那樣了。讓夢逐漸的與現實靠近並緊緊的相融,這才是一種真實的夢,但年輕的人不願相信這是真實的存在。路遙沒有給那時的追夢的人指出路在何方,夢又應該在哪裏,只是將問題又重新拋給了我們,這就是小説藝術的魅力所在,千轉百回,縈人情懷。

我也漸漸的明白了作家之夢,並不應該在遠方,它應該在我的故鄉,在我們的那片肥沃的土地上,夢一直在召喚着我們。夢從來就不是你説的那樣的美好,充其量那應該是幻夢吧。而現實才讓我們深深的懂得了美好的夢,是用勤勞智慧的雙手創造出來的;一個個神話與傳奇,就是從我們身上的泥土裏慢慢的綻放的,而後才能夠成為人們心中的夢,沉甸甸的夢,而不是虛浮的黃粱一夢。

從一個地方出發,而又回到了這個地方,一定會有不同的人生之夢。孫少安在黃土坡上苦苦的耕耘,孫少平一心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後來還是回到了生養的故土,人生就是這樣的相似,而最初的夢卻是那樣的不同,為了這個心中的夢,與命運之神一次又一次的抗爭,在抗爭的過程中,漸漸明白了夢就是人生的潛伏在內心隱祕的力量,一系列的抗爭元素便構成了夢之斑斕的色彩。

我頓時明白了,作家也是一位平凡的勞動者,在土地上,在荊叢中,帶着朝露,帶着晨曦的微光在歌唱,作家之夢就在我們的腳下。遠方只能平添了多情的憂傷,那是不着邊際的美麗的風箏,飄蕩在高遠的天空。

當我寫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在縣城某所中學教學了。作家的夢還遠麼?我不時的問着自己,悄悄地,當我散步在操場邊的時候,聽着耳邊呼呼而來的風聲,獨自徜徉這片我的世界裏。

教學工作是緊張的也充滿着艱辛,同樣也是歡樂的幸福的;看到了學生,就彷彿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多麼的不忍,那又是多麼充滿蜜意的事情啊。人總是有這樣想法,曾經經歷過的苦痛都被時間給過濾了,留下的竟是甜蜜,我們為心中的夢曾經哭泣過,也曾經歡愉過,但都會在我們的心裏慢慢的發酵,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歲月的淡香。

這就是時光之魅吧,一晃就是二十個年頭,從我的身上悄無聲息的流走了。我將最美的青春年華都給了我深愛的學生和這充滿詩意的校園,它的每一寸都留下了我的身影。是啊,金黃的楓樹一定在等着我,那開滿小花的星星草也一定在等着我,當然還有我至愛的一切,我都是那麼熟悉,此時彷彿有着某種魔力,讓我一次次的回到它們的身邊。

這就是夢吧,越來越向我靠近的夢!我能夠觸碰到它了,聽到了它的心跳、呼吸和幽遠的力量。我明白了寫作之根漸漸的在我的心底深紮下去,浸入到我的世界。

我思考着,我無法選擇,任何一種工作都有着它不尋常的意義。我除了將文學之夢給予我的學生,自己也開始重新審視着時間,感覺到它是那麼的平凡而又具體,是一系列事件和有意義的工作組成的生命的鏈條。我又燃起了詩情,對故鄉的歌唱,對泥土的眷戀,都是我真實而又深情的聲音。

文學的意義,在我的生命的冊頁之中又多了一種新的詮釋,又多了一層色彩。生活本來就是這樣,我們不能夠挪動它半步,但我們可以嘗試着改變它,讓生活散發出應有的美,還原它本應具有的全部意義。

我清楚的知道作家之夢,一定是一條充滿艱辛的旅途,在這條路途上幾乎沒有人生的驛站,只有不停的奔跑與追尋。它不是上蒼的賜予,而恰恰是上蒼給予他的一場無休止的苦役。而這種苦役,這種繁重的勞作又給予了那些不畏前驅的人們。這注定是一條孤獨的精神之旅,充滿着沼澤和所想不到的苦難,在灰暗中挖掘着泥土裏與生活裏的亮光。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一場嚴肅的精神戰鬥,但他們應該像牛一樣在土地上耕耘,在土地上奉獻。

魯迅逝世前三天還在寫紀念文章,我們是否能夠挽留住他對這個塵世最深的眷戀?柳青在生命的盡頭,還在耕耘者未竟的“創業史”,上蒼是否應允了他善良的請求?路遙將寫作之筆投擲於窗外之時,我們是否能夠理解他真正的早晨是從中午開始的,是否能夠懂得這平凡的世界?孫犁在病痛之後齲齲獨行,依然在撿拾着山澗的石子,重新握起筆之刀槍。而史鐵生的病痛是那樣的漫長,但我們還能否聆聽他手中的那把宿命的琴絃?不屈服於命運、不屈服於世界的作家,始終站在人類的精神之巔。任何一個屬於這個民族之魂的作家,都是這個民族精神史上的一座豐碑,它不需要矗立,它早已牢牢的與之深愛的大地相融在一起了。

此時,我才意識到作家之夢,不應該一味的沉浸在所謂的自我之夢裏,沉醉在虛浮的光影裏,而應該讓夢充盈豐沛起來,回眸凝望作家一以貫之的堅守的力量,堅守的人類的良知道義與融進大地的思想之血脈,他應該是土地的歌者,就像土地上生長的五穀一樣,那麼自然而又傾情的創造着、奉獻着自己的一切!這樣的夢一旦與它所適宜的泥土結合之時,夢就會如同一枚枚種子一樣又開始了它平凡而又偉大的演進與承傳。

現在我又到了特殊的崗位,可以直面文學,這是我沒有想到的,這是我奢望的夢。

記得在師範上學的時候,對這座縣城就有着某種説不出的嚮往,如果能夠與那些從事文學藝術的人通信或能夠説上幾句話,那該是多好啊。這是當時的一種心願,也是一個小小的夢,一直塵封在我的心底,就像一個小祕密,有關青春的祕密,青澀而又純情,單純而又明澈,就像一片雲朵在藍藍的天幕上傾訴着淡淡而又憂傷的情思。

眼前,夢對於我而言,是那麼的迫近而又那麼的遙遠。我不知疲倦的在向它靠攏,我模糊了白天與黑夜的界限,不停的讀書與寫作,當然還有我的平日裏的工作——深入生活,推進文藝;宣傳基層,傳播最美聲音,這正是忘我的工作部分。我深信,只要能夠在平凡的工作崗位上創造出不平凡的業績來,那麼我們的人生才能夠富麗,才能夠顯得更有意義。

我真正意識到時間是生命的另一種表達形式,瑣碎而又平凡,就如同涓涓的小溪不斷的彙集,終究要駛向遙遠的大海。夢開始變得有力量,而這種力量源自我對生活對工作對生命的無比眷戀。我不再單純意義上追逐着作家之夢,或者應該説將“作家”和“夢”暫時的分離。

對於我這個寫作者而言,真正的作家應該是那些一輩子在土地上勤奮而又誠實的默默勞作的人們,是勞動者創造了文明的歷史,是祖國廣袤的土地給予了我們以歌唱的棲息之所,我們的歡歌與苦痛都在母親的血液裏流淌着,而我們只是展開了生活與時代的局部的畫卷,——看吧,這就是勞動者創造的史詩!

而我們只是在精神意識領域完成了對土地的沉吟,對人民的禮讚,對時代的頌歌。除此之外,我們不再富有,這正如歌德所説:“對於一個從不斷的追求中體驗到歡樂的人,創造本身就是一種幸福,他所創造的財富卻沒有意義。”這就是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崇高的精神境界。

這樣,作家的作品才能夠無愧於他的平凡而又偉大的生活,無愧於他的輝煌的時代與勤勞智慧的人民,才能夠成為這個民族的精神脊樑!那這樣的作家一定是真正意義上值得敬重的作家。

作家是無私的歌者,就像一隻鳥在森林裏盡情的啼唱,儘管它的聲音充滿着嘶啞,但最後它有勇氣也無悔的連同自己美麗的羽毛與深愛着的大地相融在一起。

我幼時的作家之夢,又不時的浮現在我的眼前,它是那麼真切,它華美的彩章讓我炫目,我迷戀着它,深深的;在我的心底,這一瞬竟成了永恆。

老家門前的那兩棵老榆樹早已不再,在窮苦的年代裏,它是我們家裏的救命樹,它那高大的身影和繁密的枝葉,清晰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裏。我也感恩老家對過的那三株老椿樹,那一簇簇的美麗的花盤,似乎還是那樣的誘人,一如我的初心。在以後的三十多年裏,幾乎我每次回家都要看看我們的老屋。

我看着它一天天的衰老下去,它疲憊了,正如我的父母至親。先是北屋坍圮了;接着便是西屋的瓦片零星的落地,屋頂又開始露出幾個顯豁的洞來,那根烏黑的老榆樑也斜着身子觸倒了地上,土坯牆一截一截的開始風化,變得越來越矮小,變得越來越柔和慈祥,現在所有的一切,只留下了淺淺的牆痕。

蒿草野樹叢生,鳥雀蟲鳴周而復始。是啊,這裏有我童年最美的時光,有我童真的夢,那就是我的作家之夢。

我微微的閉上了眼,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叢幽藍的火焰,在我的心底歡快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