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村有個郭鳳蓮散文
此郭鳳蓮非山西大寨鐵姑娘郭鳳蓮,而是大躍進時從甘肅涇川搬遷落户到我村的一位婦女。
我村的郭鳳連的苦心很好,思想積極,什麼事情絕不甘落於人後,處處爭先。遺憾的是大字不識一個,説話沒個高低,往往是鄉親們取樂逗笑的對象。
一次,村裏組織開會,郭鳳蓮自然第一個到場。後面進來的人看到郭鳳蓮報紙倒拿,一副專注的學習樣子,就有意逗她,説:“郭先進,幾天夜校上的效果不錯,都能讀報了?”郭鳳蓮:“不學習不行啊!不學習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就要被社會淘汰。我們貧下中農的好日子,也就被地富反壞右復辟去了。”説話間,人來得越來越多。不知誰説了一句:“郭先進看報紙——倒着拿!”也就成了經典在村裏傳開了。這句話,就常常用來調侃那些不懂裝懂的人。
憑良心講,郭鳳蓮的苦心確實不錯,那是村民們有目共睹的。就説冬天吧,在生產隊裏五點上工的鐘聲還沒有敲響,郭鳳蓮早已在寒冷的冬夜裏一個人黑天瞎地地拉了四五趟糞。一年四季,第一非她莫屬,一如既往。
在那個肚子都填不飽,更別説營養的年代裏,她卻精力充沛,彷彿身體裏有着永遠使不完的勁。始終保持着過人的.旺盛精力,像一個上足了發條的鬧鐘,恆久而穩定,年年先進工作者自然非她莫屬。
郭鳳蓮還在學校當過貧農代表,可惜不到一個禮拜就讓公社給撤了。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學校組織全校師生開憶苦思甜大會,讓郭鳳蓮講講過去貧下中農受苦受難的親身經歷,揭露地主分子周扒皮一樣的苛刻和沒有人性。郭鳳蓮開始講的都很好,講着講着就激動起來、跑題了,説:“説實話,解放前,我們老頭子給地主放羊,如果饃饃黑麪摻的太多他都不吃,羊出圈他就把黑麪饃饃掛在羊角上臊東家呢!那時不但能吃飽,有的時間我們還能吃得上白麪饃饃。現在呢?我們就是黑麪饃饃也吃不飽!幹起活來餓的心裏怪難受的。”好了,就憑這些話讓公社領導就把她學校代表的資格自然給擼了。所幸的是她的成份好,在那個講政治、講原則的年代,再沒有被追究。
改變郭鳳蓮命運的是大寨郭鳳蓮的橫空出世以後。那時農村廣播裏天天是農業學大寨,大寨的鐵姑娘郭鳳蓮大家耳能熟詳。有好事者就對郭鳳蓮説:“郭先進你上廣播了,都到中央了。全國人民都在向你學習呢。”郭鳳蓮説:“你們別騙我,那是大寨郭鳳蓮!”“地址搞錯了,就是你!你不是年年都是先進嗎?不信,公社開會時你去,肯定要你!”
老家民風淳樸,那時相對來講不像其地方政治抓得緊,仍然把吃飯的事放在第一位。有點像世外桃源,所以當時搬遷來了好十幾家人,不顯生分,相處甚是融洽。
從此,郭鳳蓮不管公社還是村裏開會,逢會必去,也沒人趕她出去,慢慢也就自然進入了角色。甚至散會時,領導們還會説:“郭先進你也講講嗎?”“不了,領導們講得都很好,我回去把精神傳到位就行。”
有些人看其可憐就對隊長建議:“不行,就給郭鳳蓮給個村裏婦女主任讓乾乾,也好讓了卻個心願吧。”隊長説:“堅決不行!要讓郭鳳蓮當上村裏婦女主任,不把村子裏女人苦死一層才怪呢!”
就這樣,郭鳳蓮啥村官也沒當上,自己一直活在廣播的世界裏。後來慢慢變瘋了,像工作人員上班一樣,早晨準時到鄉上轉一圈,然後在街上轉悠一天,下班時報個到才回家。不理家務,也不勞動了。
幾十年過去了,一次我回老家,在街上還碰到了郭鳳蓮。衣服依舊穿的很乾淨,人也挺有精神,只是向她打招呼她不理我。老家人對我講郭鳳蓮對誰都不理,只有給吃的才説話。
第二天,我碰見時給了五元錢,她叫着我的小名説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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