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外婆散文

親愛的外婆，有好多話想要對您説。只是每次提筆，總不由得淚雨紛飛。您離開我們已經整整五個年頭了，但您的音容笑貌和關於您的點滴記憶，都一直在我的心頭縈繞，未曾離去。

您是個堅強和慈祥的老人。一生共養育了十二個子女，除了一個女兒出天花時不幸夭折，其餘的十一個全部被您含辛茹苦地撫養成人。這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個艱苦的環境裏，是要註定吃盡千辛萬苦。母親説，在一九五八年的那個大饑荒裏，年幼的她和幾個弟妹都被常被餓得躺在地上起不來。都是被您和外公去山林裏挖回的竹筍給救活的。在那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早已斷糧數日，恰巧碰到山上竹筍拔節生長。看着那一羣嗷嗷待哺的孩子，您和外公只好每天天不亮就起牀上山挖筍。為了能多挖點竹筍，您們的足跡遍佈了方圓幾十裏外的山林。

幾個年幼的孩子每天在家裏，就由年僅六歲母親的和四歲大舅的照看。真得不忍心去想，那一雙雙稚氣未脱，卻又被飢餓折磨的失去了光彩的童眸，是怎樣目不轉睛的望着屋後那曲折的山路，等着挖筍的父母回家。母親説，那時挖竹筍是件辛苦事，您們是要在荊棘密佈的山林，大海撈針般的搜尋的。每天等到您們回家，早已是暮色四起。在家苦等了一天的孩子們，早就經不住飢餓的折磨，一個個哇哇大哭。而您，則顧不上一天的勞累，一到家就馬上生火煮筍。家裏實在太窮，連油鹽都沒有。竹筍洗淨後，就只能放在鍋裏用清水煮。清煮出的竹筍有些苦澀。但對被餓了一天的孩子們來説，也無疑於美味佳餚。正是淳樸大山獻出的那遍佈山野的竹筍，才讓年幼的母親和弟妹們度過了大饑荒，活了下來。每次聽母親講到這些，心中又多了些對您的感恩和敬佩，同時也多了些辛酸和感概。使我對已逝去的苦難歲月多了更深的瞭解和認識，也使我對現在的美好生活有了更多的珍惜和熱愛。

在後來的年月，隨着日子的好轉和舅舅們的相繼成家，家裏人口逐漸多了起來。您每天獨自一人操勞着全家二三十口人的飯菜，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特別是夏天，一頓飯下來，早就汗如雨下，全身衣報都會被濕透。但從沒聽您有任何怨言。常言道“眾口難調”，做飯是個苦差事，即便再好的廚藝也會有人抱怨，但您從不在意。

當舅舅舅媽們常年累月都在田間地頭忙活時，您就幫舅媽們帶孩子。邊帶孩子，邊操持着所有家務。每年還要養三四頭大肥豬和一兩百隻雞鴨，用來改善大家的`伙食。您脾氣温順和藹，説話時一般都是輕聲細語，從來不大聲訓斥孩子。那時孩子多且又年齡相仿，不是這個打架，就是那個哭鬧。而您，總有辦法讓孩子們伏伏貼貼的安靜下來。每次看到哭鬧後又在一起開心玩耍的孩子，您疲憊的臉龐便會有欣慰的笑容。在您的悉心照料下，孩子們都長得胖嘟嘟，肉呼呼，衣着乾淨整潔。現在相繼有幾個表弟妹都在西安上大學了，若您天國有知，不知該會有多麼高興。

您是個善良的人。你善待着身邊的每一個人。外公有個弟弟，我們叫他小外公。不知是什麼原因，終生沒有成家。就一直跟着您和外公生活，在生活上，您待小外公如親弟弟般。穿的衣服，一年四季都給準備的妥妥貼貼，漿洗的乾乾淨淨。每天的一日三餐，若還在地裏忙碌未及時回來，您總會盛滿滿一大缽飯給他留起。您也疼愛身邊的每一個孩子。每當舅舅們從山上採摘些板栗和核桃回來給您，您總是積存起來。等到身邊的孩子都聚齊後﹐便全部拿出來，每人一份。每次吃飯﹐鍋裏的荷包蛋和肉片也總是留給孩子們。我每次去也不例外，但您自已卻從來都捨不得吃一點點。

您是個寬容的人。雖説有七個兒媳，但卻從沒見您和舅媽們吵過架，紅過臉。從來都是和顏悦色。就算有受到委屈，您也總是敦厚的笑笑，一忍而過。更不會去説長道短記恨誰。您的勤勞和豁達換來了家庭的和睦和興旺。舅舅們也繼承了您和外公的勤儉持家，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後來因表弟表妹們日漸長大，幾個舅舅也相繼分了家。雖説搬出了老屋，但每到逢年過節，他們必定會帶着孩子們來老屋，和您們一起吃團圓飯。每當看到這温馨的一幕，我心裏總有説不出的高興。您這輩子不容易，這些來之不易的天倫之樂，都是您用善良和堅韌換來的。這些也算是那些苦難歲月給您老人家的一點安慰和補嘗吧。

從記事起，母親每次回孃家，都沒空手回過家。您不是給幾塊臘肉，就是給裝一些豆腐乾。再不就是巧手的外公用竹條給編個筐籃。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您和外公沒少接濟我們。就在您生病期間，母親去看望您，您還託母親給我和妹妹帶了幾瓶蜂蜜。並一再叮囑母親要帶給我們。還説這些蜂蜜都是舅舅們拿來孝敬您的，是純土蜂蜜，沒摻假。土蜂蜜是可以治好多疑難雜症的藥引子﹐特別是針對腹脹﹐消化不良方面有較好的緩解作用。還可以促進睡眠。就算是身體無異常狀況﹐長期用它衝開水喝﹐對腸胃也會有保健作用。在家鄉﹐純正的土蜂蜜是比較珍貴的。母親給我後﹐我捨不得用﹐又不遠千里將它帶到了異鄉。可如今﹐睹物思人﹐看着那蜂蜜﹐眼淚總會不由自主的滑落。外婆啊外婆，您都年老體衰纏綿病榻了，還牽掛都着我們。這濃濃的情，這深深的愛，我們還沒來得及報答，可您，卻已被時光帶去了天國。我，除了徹骨的痛疼，卻無能為力。每當此時，心裏只有深深的悲涼。

最後一次去看望您，是在我成家後。臨走時，清楚地記得，是您，把我送到了門前的小路上。硬塞給我二十元錢，並拉住我的手一再叮囑：成家後就是大人了，去了別人家裏，要孝敬公婆﹐好好過日子。當時我心裏特別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又立刻溢滿了眼眸。當時怕您看到我滿臉淚痕的樣子，頭也沒回就走了。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天人永隔。

有了家的日子，常忙於生計奔波異鄉。一直沒抽出時間回家望您。09年得知您得腦血栓生病住院時﹐心爭如焚。當時剛好老公在老家﹐就讓他代我去醫院看望您。聽老公説那時的您﹐身體還挺硬朗。但出院後沒過多久，因誤吃了不該吃的食物，導致您舊病復發突然辭世。那年74歲。得到您去世的消息﹐我心如刀割。我知道，世界上曾最疼愛我的那個人走了。也才知道“樹欲靜而風不至，子欲孝而親不在”的真正內涵。只是人生，有些醒悟總是來得太遲。如今回想起來，心還在隱隱做痛。

最近幾天，夜裏老夢到您。還是以前的樣子，穿着您最喜歡的那件月白色的大襟褂子﹐花白的頭髮綰在腦後﹐慈眉善目的對我微笑着。醒來後﹐淚水橫流﹐枕頭又濕了一大片。親愛的外婆！該拿怎樣的方式來懷念您，才能緩解我心頭的痛疼？在這如雨的憂傷，如水的思念裏，在這一想起您就泣不成聲的無眠裏。

茫茫蒼穹﹐星河縹緲。您雖已離我們漸行漸遠﹐但您的和藹，善良和慈祥，都一直永駐在我的心間！您的堅韌，淳樸和寬容，也會永遠留在我的夢裏！您對晚輩的疼愛和教誨，也一直温暖和鞭策和着我，使我在人生的路上，不管遇到多大的風雨，再多的坎坷也會一往直前！

每年清明﹐我總會叮嚀母親，一定要在您墳頭多燒點紙錢，以寄託我無盡的哀思。親愛的外婆！真得想您了！在遙遠的天國，您一切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