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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河泥的散文

文學1.35W

“人靠桂圓棗子,田靠河泥草子。”我們寧波的老農民都知道這句諺語,而且奉為金科玉律,代代相傳,身體力行。草子就是紫雲英,頭年秋天播種,來年春天就可以作為肥料;河泥又是什麼呢?這裏就多説幾句。

捻河泥的散文

那時的小河是真正的生態河,不象現在那樣,不是被污染了,就是兩邊砌上整整齊齊的石坎,有的河底還澆上了水泥,看不到魚蝦,長不出水草,幾乎是死水一潭。那時的河,水面浮紅菱,水下長綠草;小魚躍水面,大魚藏河底;旗蚌開口笑,螺螄沿岸樂。那時的小河是孩子們的樂園,大家在河邊釣魚、釣蝦,游泳、戲水;是媽媽姑姑們的“話吧”,她們在這兒洗碗、洗菜、洗衣服,還在這兒家長裏短、談天説地。

豐盛的水草老了,枯了,又長出來;魚蝦不斷地繁衍子孫,留下了殘骸,排泄出糞便;媽媽姑姑們洗滌下來的菜葉、米泔:這一切都沉入河底,久而久之就與河底泥土混在了一起,撈上來黝黑髮亮,粘稠粘稠的,用現在的話來説就會富含氮、磷、鉀等等多種有機肥料。

那麼如何將河泥取上來呢?那時沒有現代化的機械吸泥,也不會像大躍進時那樣用人海戰役攔河掏泥;而是由兩個人搖着一隻河泥船一夾一夾或一兜一兜地將河泥從河底撈上來倒進船裏,再設法壅到田裏做肥料。

我二哥就是一個捻河泥的高手,我還很小的時候,每到下半年水稻地區農閒時節,他就會找一個人和他搭檔去西鄉為蓆農(種蓆草的農家)捻河泥。他自己是船頭,另一個人就是後艄(船頭就是捻河泥的,後艄則是搖船的。分工不同,技術要求和勞動強度也不一樣,所得的報酬當然就不一樣)專門的河泥船比一般的田莊船要小得多,兩個壯漢就能扛着過壩。因為去西鄉要從江中走,為了節省過壩錢,他們常常自己把船扛過壩。捻河泥的主要工具是河泥捻,這河泥捻是用竹片編織而成的,下端寬約二三尺,形成一個口袋狀,裏外扎有竹板,在河泥杆的作用下像蚌殼一樣能張能合,夾身向上慢慢變胖變窄,是一個三角形,最上面是編織緊密的圓形夾口,新買來的時候夾口只能放進一根竹竿,二哥用小火將它慢慢加熱變軟,硬是將兩根竹竿插了進去,竹竿下端固定在泥夾的下端開口處,在夾口上方把這兩根竹竿用苧麻繩捆紮三五寸,以免作業時撐壞河泥捻的夾口。竹竿就是寧波人用作晾杆的那種,很結實很長,粗細以手握着舒服為準,太粗握不緊,太細不但難以用力,而且雙手容易落關(手指發麻)。捻河泥時雙腳成弓箭步站在同一側船邊上,將河泥捻插入河底,左手緊握竹竿(俗稱扳杆),以船邊上的一塊硬木為支點向下用力,右手推另一根竹竿(俗稱催杆)讓河泥捻緊貼河底張開大口,後艄使勁搖動小船,帶動河泥捻在河底前移,當感到夾裏河泥滿了時,船頭就將河泥捻夾緊用力上提,河泥捻臨近水面,他就順勢一用力,身體一轉,滿滿的一夾河泥就倒進了小船。(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帶些魚蝦什麼的呢)就這麼一夾一夾地捻滿一船,一船一船地搖到河泥倉基旁,再一斗一斗地用掀盤將船裏的河泥斛進倉基聚存起來。

在我成為公社社員的時候,生產隊幾乎已經找不到正宗的河泥船了,會捻河泥的`社員也已是鳳毛麟角——沒幾個啦!我們大都不再是捻河泥,而是拖河泥了。所謂拖河泥用的工具就是拖夾:一條一寸寬一分厚的鐵條圍成二尺多長八寸左右寬的框子,鉚焊以後,上面裝上一個活動的鐵拉攀,下側留有一個個小孔,用來連接用麻片縫製的拖泥袋(拖斗),一條長長的爛稻索(拖索——種田人自己搖制的一把手粗的稻草繩)一頭緊緊扎住泥夾,另一頭握在船頭的手裏,他雙手那麼瀟灑地一甩,空的河泥夾就飛了出去,落到河泥船的後方;後艄趕忙搖着船往前移動,沉在河底的泥夾就會將河泥收拾進拖斗裏,等有了手感,船頭就雙腳站在船的同一邊沿,一把一把收起拖索,當拖夾臨近水面時,他一彎腰、一用力順勢提起泥夾,將河泥倒進船艙。

河泥倒進船裏以後,一般有兩種用途;其一就是直接一擔一擔地挑到農地裏當做肥料,我們叫它水河泥,比如春季做秧田的時候,就直接澆到秧阪上,冬季澆在麥地或油菜地裏;另一種辦法就是將它聚存起來,那就得搭一個河泥倉基或挖一個萬斤坑,河岸邊還要支起一個河泥鬥,船就靠在泥斗的腳下,兩個人用掀盤一上一下地往上將河泥倒進鬥裏,讓它流進倉基或萬斤坑。流進倉基的河泥一般會存放較長時間,等水份慢慢乾燥,然後一擔一擔地挑到油菜地裏,行在油菜的行列間,第一作用是擋寒風,第二是風化以後河泥融入田地就變成了肥料,而且可以改良土質;送進萬斤坑的河泥是一層一層地和野草、草子混在一起,面上最後封一層厚厚的河泥,讓植物與河泥一起腐爛發酵以提高肥效,到來年春季施到田裏作基肥。

捻河泥、拖河泥這活既要有體力,又要有技術,還得有膽量。兩隻腳站在又窄又滑的船邊上,水進水出的,船兒又在那兒不停地晃動,別看那麼瀟灑地一推一提、一擲一拉,作為船頭必須膽大心細,雙腳站穩,動作協調,稍一不慎就有可能掉到河裏。本人在務農之初,先學會搖船,給人家做後艄,然後再虛心學習做船頭,説句不怕人取笑的大實話,其間還真有好幾次掉到河裏!再説,農閒積肥,一般都是在天寒地凍的冬天,水面上滴水成冰,破冰幹活,那個冷啊不言而喻,只有拼命地用力,讓自己趕快熱起來,才能使發麻的手腳有點知覺。好在老天尚有憐憫之心,與河泥一起倒入船艙的往往還有大小魚兒以及河蝦,夜晚收工回家,那意外的收穫總能讓一家人高興地享受一頓美餐。

標籤:河泥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