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初戀的散文隨筆

你我的相遇，如這茶，嚐起來微苦，卻越品越香。我只將這一生，串起來與你，共同回憶當初的光陰。微笑着説，牽掛一直心中，而你一直是我最美的記憶。

——————楔子

1、茶味淡淡，恰好

那年四月，陽光明媚，桐花滿樹，喜鵲飛到窗前。一杯茶在桌上，裊裊地升起，清香瀰漫，那一卷書翻開着，墨字攙雜些濕潤，而我只那麼懶懶地看你。

第一杯苦葉子茶，微有些淡了，但那香味，卻是如此地誘人。知道你會帶着一身的汗味,掀開門簾叫我“小鬼，有茶沒？”，知道你喜歡這茶的香氣，知道你説這茶味真好，知道你説解渴。

看着你抬眼笑着迎我，卻又閉了眼睛，假裝醉去。我只依了窗子，用手帕捂了口，痴痴地笑你。

多好呀，那年我十三歲，笑翻了手中的一杯茶，你卻迅速捧住了它，低首的眉宇裏，濃濃地笑意，你説，“多可惜呀，這一杯清新的，如你的眉眼。”

仰頭看你，十六歲的你，睫毛上點點的，是動人的水珠。你點着我的鼻尖，笑我：“小鬼，看什麼看……”

2、那些滋味，微有些喜

庭院裏的你，抬頭看着梧桐樹。我在窗子裏偷偷地看你。又是暮春了，桐花的香味，散開着，讓人陶醉。

十四歲的我，剛讀了李煜的詩詞，手帕上還沾着眼淚，案上的那杯茶剛沏好。想起，你愛喝的第一杯，我給自己倒上了，這第二杯。

忽然發現，更喜歡看你一人的自語，偷偷笑着，聽你説：“梧桐落鳳凰，何時到我家？”“撲哧……”終於忍不住，又笑了，你回首時半嗔半喜，“小鬼，是你嗎？”

你在陽光下，我悄然躲在簾子後，只看到你明亮的眼睛，濃濃的眉毛，帥氣的臉形，忽然地，心就這樣怦怦跳了起來。

慌亂裏，拿過那杯茶，放在脣邊，微苦的味道，竟然微有些喜歡。

3、火燒了臉頰

那天回家，你説你要離開這個院子，因為你考到了外地的學校。一起並肩行走在夕陽下，你一直把左手插在牛仔褲裏。兩人無語時，你吹起了口哨，是那支好聽的，“偏偏喜歡你”。

我偷眼去看你，你從來沒這麼認真地給我講過話。從小到大，我只是大院裏，你們瘋玩時，遺漏的小丫頭。看大家遊戲，站在窗前看你。總是偷偷看你，每次你都會發現了，然後叫我，“小鬼，看什麼看！”

你推着單車，走在我的身邊，我悄無言語，偶爾悄悄地看你一眼，又低下了頭。火燒了臉頰。

側了臉，發現你在看我。你似笑非笑地説，“小鬼，越大越害羞，這是什麼節奏呀，小時候也沒見你老這麼臉紅的……”

把手中的瓶子遞給你，那是中午衝好的茶，灌在瓶裏，放了冰糖。看你誇張似地説好喝，我笑得無束。你説，“丫頭，你也會露牙呀！”我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坐在你的單車上，你吹起了口哨，我坐在身後，悄悄地看你寬寬的肩膀，帥氣的頭髮，還有微笑的弧線。

記得嗎，五歲時，我習字艱難，是小小的你拿起我的手教我寫我的名字。那時我是個愛哭鬼，你坐在我的身邊，我就會安靜下來。

稱呼你什麼呢？從小一起在大院裏長大的哥哥？經常竄到院裏各家吃飯的哥哥？經常賴到我家裏要茶喝的哥哥？這樣想着，臉不覺又燒了起來。

“小鬼，你在想什麼呢？”前面的你問，我的臉又紅了起來。

4、離別時，竟有些不捨

你説你是二十五號一早的火車，清晨天剛亮，我站在大門口等你。看到我，你很驚訝，我卻説，我早起是為了給家人買早飯。

竟然説不出口，是因為想送你。看你身邊的家人，更説不出口。

你要去南方讀書，這一去，不知何時歸，那年你十八歲，而我十五歲。我不懂得什麼叫作感情，我只知，我有些捨不得，不知為何，會一夜未睡。

那晚，捧着那杯，你説喜歡的苦葉子茶，想想以後，不能再泡茶等你，想起以後再也看不到你的笑臉，忽得就沒有了睡意。

你説，你喜歡這苦葉子茶，尤其是玩耍後，會跑到我家，大飲一杯。而我也常常泡了苦葉子茶，等你來喝。彷彿習慣於此，大人們也彷彿都習慣了你的到來。我只等着，你説你渴了，小鬼，有沒有茶；我只等着，聽你説真好喝！

不管是一杯，兩杯，三杯，四杯，五杯……

年復一年地，慢慢長大，時光流去……

5、恍如隔世，聞君結婚

坐在那一簾後翻書的我，剛回家不久。快過年了，大學放假了，老師佈置了假期的課題，我坐在桌前翻資料。

坐在窗下，打量着院子。這個窗口，恰能把大院的每一個角落看清楚。從小，就坐在這裏看同齡的人在院裏打打鬧鬧。

冬天的梧桐樹有一些寂寞，仍然會想起來小時的故事。你的背影仍在那裏，耳邊驀地傳來：“小鬼，是你嗎？”怦然的心跳，湧出的熱潮，整個髮梢都充滿了説不清的暖意。你好嗎？傑宇哥哥？你在遠方可好？

過年串門，你的父母送來喜糖，説你留在了南方，結婚了。那一刻，竟然有幾分呆住。看着照片裏的你，比從前的更加帥氣，而身邊的她，柔媚的醉了眼睛。恍如隔世，內心中幾分落寞，如窗外冬天裏的梧桐樹。

泡一杯苦葉子的茶，依稀想着那些眉眼，忽得冒出你的一句，“小鬼，這一杯清新的'，如你的眉眼……”久久無語，原來，生命裏可以擦肩而過，原來生命裏也可以沒有你。

6、那一雙子女，正是心頭肉

下班回家，院裏有兩個漂亮的小孩在玩。一男一女雙胞胎，眉清目秀的讓人想抱。五歲的小朋友，跑來跑去，歡天喜地地去撿落下的梧桐花。

女孩兒稚氣地喚着哥哥，哥哥牽着妹妹。我忍不住彎下腰，與兩個孩子一起玩耍，抱抱又親親，笑着説：“誰家的寶貝這樣可愛？”

回頭時，竟然發現你定定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低頭看看孩子，又看看你，幾年不見，你的臉龐更加地成熟。“難道是你的？”眉眼彎彎的，其實內心早已潮濕。

你靜靜地看着我，“小鬼……”然後突然定住，仍然靜靜地看着我。

那一刻，內心流淌着小溪，潤濕的味道湧上眼底。笑着説，“好漂亮呀，真的比你還漂亮！”又故意地説，“傑宇哥你好厲害，雙胞胎呀，超人呀！”

其實，很想逃掉，不想讓人看到眼睛裏，呼之欲出的淚花，那樣的感覺，只有自己懂的。跑回家裏，仍然躲在簾子後面，去看院子裏的你和兩個孩子，靜靜地，再也無聲。那兩個寶貝，是你心頭最珍貴的寶貝，因為你的眼神，你的行動充滿了愛。

7、病時又憶少兒時

出差在外，竟然病在途中。連續地咳嗽及發燒，讓自己倒在賓館的牀上，感覺悽苦。想起，在這個城市裏，有個牽掛的人，叫傑宇。

從那年你離開大院後，就到了這個城市，從此，各自的人生幾乎沒有交集。

翻開往日的日記，仍然會看到童年和少年的影子，思念伴着病痛湧出心頭。窗外一輪明月，此刻正是團圓的日子。每逢佳節倍思親，而在這樣的夜晚，為何會想起小時候的故事，想起坐在單車上偷偷地看你……

8、再遇時，兩鬢斑斑

傑宇的父親病危，半夜裏我送他去了醫院，然後給遠方傑宇打了電話。

連夜趕回的你，滿臉疲憊，頭髮斑白。站在你的身後，發現了當年挺直的脊樑竟然微曲，回首又看到，窗玻璃映出的自己，也是細紋入頰。

抬頭看你，眼中早沒有了當年的羞澀，只有一種陌生的熟悉，微微的感動。

大家老了，都老了，兒女長大，也到了當初我們年輕的時候。無言面對，仍然會有一種温潤熨過心頭。

遞給你一包，當年愛喝的苦葉子茶，你笑了。鏡片後的眼睛裏，分明也有了潮濕。你説，“你怎麼買到的，我到處去買，竟然買不到了……”

“我一直在喝，一直……”我沒有説，因為是你愛喝，所以，我一直在喝。

你笑了，“這麼多年，你還記得我喜歡這茶……”

9、你是最美的記憶

幾十年後，大院要拆遷，據説要蓋成高樓大廈。大院子的鄰居們又聚了一次，傑宇也回來了。

花落了一地，你站在那棵梧桐樹下。而我仍然躲在簾子裏偷偷地看你。你回頭，衝着窗子笑，指着簾子後的我，哈哈大笑：“出來吧，小鬼……”

這一年，我剛退休，這一年我有了孫子，你嘴裏的小鬼，驀然地讓我想起了從前。

我端了大碗的苦葉子茶出來，衝你笑着。你説，“我應該跑到你家裏，喘着粗氣説，小鬼有沒有茶呀，渴死了……”我笑了，“這不，給你端出來了？”

“這麼多年，我老了，可是一直想對你説……”你眼睛裏的閃爍着晶瑩的光，“再不説，就沒有機會了……我是因為你，才去要茶，因為你才説愛喝這茶，因為只有你為我泡了這茶，也是因為這茶才見能一次次地去見你……”

我聽得呆了，你顛三倒四地講述，臉竟然也變得脹紅起來，是夕陽的原因？我看了看天空，突然你説：“你是我從小到大，內心中最美好的人，只是我不懂得，那也許就是初戀，而我也不能明白，這一生一直眷戀着的一直回憶着的，是這院子還有你……”

我仍然無聲，淚悄然滑下。其實，我最想説，你我的相遇，如這茶，嚐起來微苦，卻越品越香。我只將這一生，串起來與你，共同回憶這曾經的光陰。微笑着説，牽掛一直心中，而你一直是我最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