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抒情散文

我老家餘干有句俚語“七年級個崽，八年級個郎，九年級初四拜姑娘。”就是説七年級家人之間拜年，八年級姑爺女婿上門拜年，九年級初四外甥上門拜年。九年級按例我該去給舅舅拜年了，因為單位值班回不了老家，那我就在網上給他拜年吧，拜年之前先講講我舅舅一家。

七幾年我外婆還在，但外公張滕衍早不在了，據我姆媽講他解放前兩年就得腦膜炎過世了，這樣也好沒遭到鎮壓。為什麼這麼説呢？因為那時他是白區崗源鄉的幹部。崗源鄉基本上就是瑞洪公社的前身，它管轄兩個大村西崗張和東源吳，所以叫崗源鄉，另外還有其他十個村，包括大塘吳、南墩張、把山張、松山張、橫江張、神埠徐、梁山譚、上西源張等村，從這裏可以看出崗源鄉有多大，那時鄉駐地在新塘。聽説解放後下餘干瑞洪地區三個鄉鎮被鎮壓了好幾個，當然大部分都是崗源鄉和康山鄉及瑞洪鎮的頭頭。

我外公解放前過世了，解放後外婆及兩個舅舅振綱振紀多少要吃點苦頭了，好在太外公張御忻是私塾先生，知書又達禮，忠厚又老實，做事也不惡，所以儘管被劃為了地主，鄉親們對他們也蠻不錯，肉體上也就沒吃太多的苦頭。聽我姆媽講，工作隊進把山那天，把她家所有的東西包括被子都全部抄到了河灘上，然後分給貧民僱農，當然我爺爺家土坯房隔壁的那幢高大的有天井的地主屋也要分，被全仂山東懷崗良子等幾家分住了，而外公一家只能在村西南邊定衍家的前面搭了一間茅舍安身。

依稀我還記得那間又矮又小的茅舍，我很小的`時候我媽領我去那看過外婆，似乎我還吃了那種乾乾的荔枝，果皮糙又脆好剝，果肉乾又甜，現在想應該是我那兩個當初已經嫁人並下放到了南墩及東源村的姨媽玉貞或婉貞給我外婆吃的，而外婆捨不得吃，留給了我吃。俚語有説“爺孃的老崽，公婆的細孫”記憶中外婆蠻喜歡我這個老幺的，七幾年我家在振綱舅舅家西面蓋了磚瓦房，她晌午時老在我家北門邊的竹牀上歇晝，那時她老喘，我就問她：外婆外婆，你死掉了不會拖我到陰間裏去吧？外婆就笑了：崽啊，不會喲，外婆在下邊只會保佑你喲！所以直到現在我遇到什麼事，常會在心裏唸叨：外婆保佑外婆保佑。

外婆姓吳，名字叫雪梅，是東源女，據我表弟張保文講，她家也是東源的地主，她有兩個弟弟祟寬崇高，弟弟祟高，我叫舅公估計讀了書會看報，特別懂形勢識時務，解放前一兩年居然把瑞洪十幾間店面全部送人，並多次叫我太外公趕緊賣田，我太外公就罵他敗家子！敗了自己又想敗姐姐家？！他賣店又賣田，然後又用家裏所有的銀元在東源湖裏打水漂玩，鄉親們就都罵他是個蠢崽瘋崽，他只笑笑默不作聲，後來解放了，他只被評為貧農，村裏的老者就都對他豎大拇指。不像我那個沒丁點文化只知埋頭做事的爺爺，居然在南下的炮聲隆隆中省吃儉用在村北的北源壟裏買了兩畝薄田，最後我家倒黴，就評為下中農。我南昌的叔叔曾經帶我在那塊田裏捉過鱔魚，並告訴我説，老三這塊是咱家的田。

姐姐不聽弟弟的，腸子悔青了也沒有用，太外公只好戴頂地主的帽子在大山村北的那塊薄田裏帶着我大舅我媽一老兩少勞作，那兒離村幾裏地，要過寺昌院村新屋下村。為什麼田在那麼遠？因為土改時沒人要的剩下的遠田薄田才是地主的。外婆裹了小腳不能下田，細舅爺振紀常年不在家，他在鄱陽湖裏打魚補貼家用，是我外婆耽誤了他的前程，本來他也有點文化，當年村幹部吾照老書記和張細苟主任曾多次要他去當老師，我外婆不同意，因為當時老師工資太低不如打魚賺錢！況且家裏有了一個老師！他就是我大舅舅振綱老師，我聽我姆媽講，他是解放前的中學生，解放前兩年在南昌贛省中學讀書，後來南昌解放，我舅舅就回家種了二年田，後來在十六歲那年工作隊看他有文化、文質彬彬又忠厚老實就安排他在西崗村教學。

我媽和我舅比較親，舅舅十七歲教學那年，我媽十來歲常沒事去找哥哥玩，她跑過村北紅坎下跨過北源排水溝然後在渡口過渡去對岸西崗找他玩，這一天陰雨綿綿，我媽一步一滑走在北源那邊回村的路上，那兒有一條不寬但很深的排水溝，由於下雨路滑，我媽一蹦沒蹦過去，腳一滑就不小心滑進溝裏去了，女孩子不會游泳，她極度驚慌大喊救命，呼救聲讓不遠處放牛的張省身聽到了，他連忙跑過來，趴在溝邊一把抓住了我媽的手把她拽了上來，我媽得救了。後來我長大了，我媽才給我講這個驚險故事，她讓我以後有機會報答人家，放牛娃因為一隻手小有殘疾，沒有成家也沒有後代已不在人世了，但他的侄子也是我的同學，我對他蠻不錯，那年他和張保勤表哥去秦皇島路過北京，我好好款待他倆了，他好像在南昌發展，前兩年在南昌我們也還聚過一次。

太外公常帶我大舅和我媽在大山腳下種那塊田，那時候作田全是手工勞作，會磨死人！這天割禾，天又悶又熱，割了一半田，大舅突然鐮刀一扔坐在田裏痛哭了起來，要知道他才十五歲，他本是少爺呀！哪吃過這般苦？！我媽天生潑辣，就邊拽他邊罵他：起來起來！你哭去了死？哭有啥個用？你哭，田會自動割完？！

我大舅聽她説得在理，也就不鬧了，邊割禾邊下狠心，我有文化，有機會一定不作這個破田！後來他真當老師了，先在西崗村東源村教國小，後到南墩村教中學，現在早退休了，快九十了，在瑞洪頤養天年。

祝福舅舅舅媽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