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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河流的足跡散文隨筆

文學2.25W

村子緊挨着這條河,村子裏的人也沒有給河取什麼名字,每當提起它的時候,村子裏的人都叫它河。

一條河流的足跡散文隨筆

河把村子一分為二,一座橋連接起了村南和村北。這座橋挺古老的,怎麼説它古老呢?這麼講吧,我太爺爺的爺爺出生的時候橋就架在河上,而現在,橋還靜靜地守在那裏,一副地老天荒的樣子。

也正是有了這條河,整個村子都光鮮了起來。

河兩岸栽滿了樹,密密麻麻的住户臨水而居。河説不上大,也不是很小,村莊裏祖祖輩輩的人看着河裏的水在汛期時漲、枯水期乾涸。水漲水落的情狀,像極了人生中的浮浮沉沉。一年中的大半個光景,河裏的水剛到人的腰裏。河長年累月就那樣:不緊不慢地流着,同莊稼人過的日子一樣,細水長流,温温吞吞。

記憶裏河還是還很清澈的時日,緊挨着河的人家的主婦端着洗衣盆出來在河邊洗衣服,孩童們看着水中泛起的肥皂泡隨着河水流向遠方,心裏就生出一段念想:什麼時候也出去闖蕩闖蕩,去那遠天遠地的地方,比那些肥皂泡要行得遠多了。慈祥的王奶奶就曾經很詩意地説:“等我死了,就把我的屍體放在一個擺滿鮮花的木筏子上,讓我隨着河繼續前行,永遠陪伴着這條河。”而我太奶奶的遺骨,就在河坡上埋着,後來農業學大寨時要休整河坡,爺爺趕緊到河坡上去尋太奶奶的遺骨,要給她遷墳,可怎麼都找不到,也許太奶奶的遺骨已經流進了這條河裏,成了河的一部分。每當想起太奶奶的時候,爺爺總會望望那條河,以此來寄託自己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光陰的年輪轉了一圈又一圈,舊日的往事都付與了似水流年,如同河上泛起的一簇簇水花,然後一切恢復了平靜,一如寧靜的歲月,人們依舊在這條河上生活繁衍。

當河的水位説不上深也説不上淺的時段,總會有人在河裏支上幾張網,橫着穿過河的兩岸。河裏的魚兒總是小的,它們大都是野生的,魚兒被網住的第二天清晨,捕魚人就會趕早把它們拿到集市上賣,以此換來為數不多的票子補貼莊稼人日常的生活開銷。旱季時,整個河牀都乾涸了,於是無比茂盛的野草迅速在河牀上生根長大,這些草成了村裏養羊養牛人家喂牲畜的極好飼料。潮濕的地表再加上豐富的植被,河牀就成了青蛙、水鳥及各種昆蟲的樂園,用書本上的詞形容那就叫“濕地生物多樣性”。

四震叔家就臨河而居,他年年都下網捉魚,河也養育了他的一家。四震叔對這條河極有感情,給兒子取的名字就叫大河。古人説:“流水不腐,户樞不蠹。”河水長年流着,有那麼多的人用網捕河裏的魚,但河裏的魚生命力總是那麼頑強,只要河水還流着,河裏就有魚兒。村裏的人們從不去想河裏魚兒的來歷以及魚兒被捕捉而生生不息的原因。“有水就有魚唄!”村人這樣想着,彷彿流動的河裏沒有了魚,那才叫不正常。説來也是,河裏面有了流動的水,河就能如母親一樣孕育數不清的生命,滋潤着沿岸的自然生靈。

關於村邊的這條河,還有一個很悠遠的傳説故事。説的是很早時候的一個盛夏,很多的村裏人都從家裏出來到河堤上納涼。夜幕漸漸深了,都已經很晚很晚了,納涼的人多半回家,只有一個人嫌熱,還在河堤上坐着。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兩條大蟒蛇,有十多米那麼長,身子粗得像水桶,蛇眼睛燈籠那麼大,幽幽地泛着綠光。看到大蟒蛇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心裏想這樣的大蛇自己以前從未見到,它們長這麼大想必已經成精了。那兩條大蛇極快地從河堤上一閃而過,從此再未露過面。有關大蛇的傳説卻在村人中口耳相傳,但真正見過的人少之又少。只是每當夜晚有人在河堤上走過的時候,一想起大蛇,就心有餘悸。

汛期時河裏的水很兇猛,河汛大的時候,河水幾乎與河堤持平,水就快要漫出來。所幸這樣的年份很少,不然就要鬧起水災,就民不聊生了。河裏的水位很深時,每回都要淹死幾個在水裏洗澡的孩子,村裏的人就説這些孩子被河神召了去,做看護河的小水鬼了。

河裏有水的時候是有很多小魚小蝦的,有一次河水變淺的時候上游的人藥魚了,弟弟竟用漁網逮住了一條半斤多重的八胡鮎魚。孩子們擅長找一個河邊的小水潭,然後用河泥將小潭與河水分隔開,再把水潭裏的水排幹,然後魚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我喜歡等到河水快要乾涸的時候在河底淤泥中挖泥鰍。永遠忘不了一個下午,和本家的幾個孩子一塊拿着盆盆罐罐從家裏出發,往河牀下游走了一個半小時的路,選了一處還有水未蒸發完、淤泥表面上有孔的一處水窪。我們排幹了水,順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洞挖下去,果然就挖出來了很多泥鰍。那些空洞是泥鰍在淤泥中的出氣孔,它們藉着洞孔呼吸。那一次我們收穫頗豐,足足挖到了十多斤泥鰍。回來後幾個人將勞動成果一分,晚上都吃到了八九條香噴噴的炸泥鰍。每次想到在河中捉魚捕蝦挖泥鰍的兒時經歷,我都會深深地感激這條河帶給我的美好饋贈。如果沒有了這條河流,我們這些孩子的童年生活會失掉一半色彩

其實是有兩條河環着村子的,只不過這條河大,離村子近,村人們叫它河。而另一條離村子遠的河,因為有一座小木橋在橋上,村人們提起那條河來都稱它為“小橋”。要是誰在村子裏問某人去哪了,他説去小橋了,人們就知道他是到另一條相對較小的河坡上去了。村人們過慣了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們的活動範圍很小,平常的日子頂多從村子的最東頭轉到村子的'最西頭。大部分的時日,他們愛坐在家門前的空地上,守着自家房前的一畝三分地,一副怡然自得、地老天荒的樣子。至於村邊的那條河裏的水究竟最後流到哪去了,這條河地理學家管它叫什麼名字,村人們懶得去思量這些問題,得過且過的日子使村裏人的生活懶散而又恬淡。

爺爺喜歡沿着河堤走,蹬着三輪車找尋童年逝去的印跡。有時候他會尋兒時那棵古老的黃槲樹,有時候他會帶着羊羣在河灘上尋覓茂草。村子裏比爺爺年紀大的人不多了,唯有在這條河面前,爺爺永遠是個小孩子。一次我興致突來,騎着自行車沿着河坡一直順着河往下游走,想看看河到底要流到哪去,看看下游那些和我們共同擁有一條河的人們過着怎樣的生活,只當是溜達溜達,踏青去了。我全身振奮,意氣風發地行走在河流的岸邊,遠方究竟是什麼,對我而説是個未知數,那一次的旅程使我感到前方既神祕又遙遠。我一直走,一直走,將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河的下游和村子裏的人情風物差不多,只是河在下游水面更開闊了,我還在河堤上碰到了水芝,聽説她這朵村花嫁到河下游的一個村子裏去了,想不到這次竟這麼巧碰上了。我倆熱情地説着話,水芝一臉的滿足與安恬,一臉幸福小女人的樣子,她牽着五頭羊在河堤上放羊,整個河堤被綠色包裹着,如同一塊巨大的綠寶石。她告訴我再往前走,有一個大水閘,挨着水閘的村子叫夏莊。我順着河流的方向繼續走,果然看到了水芝所説的那個水閘,更令我驚喜的是,小橋上的那條河也在水閘處與這條河匯在一起,呈人字形。原來我們祖祖輩輩嘴裏唸叨的河與小橋,在下游流在了一塊,兩條河最終成了一條河。

水閘處的夏莊比我在的村子小多了,更讓我吃驚的是,村口緊挨着河的小賣部的名字竟叫“代銷店”。這麼個富有歷史感的名字使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要知道現在早已是二十一世紀了,原以為這樣的名字只存在歷史書裏,想不到會在這兒看到活化石。跟店主交談了幾句,才知道村裏就這一家賣東西的小店,“代銷店”向村民提供着日常所需,店面雖小,卻五臟俱全。夏莊裏靜得嚇人,能聽到雞鳴狗叫聲。我看到一個年輕的少婦從紅瓦房的家裏探出頭來,非常寂寞地伸了個懶腰,這個小村子只不過百十户人家。河像一個圍裙,小心地呵護着這個世外桃源般的村子。

河下游的視野越發開闊,一馬平川似的將各種景象展現在我的眼前。我分明看到了不遠處的河面上有一座雄偉的大橋,橋上不時有大巴穿行而過。我朝那座在陽光映射下金光閃閃的大橋奔去,到了橋上,果然有氣魄,如此牢固的鋼筋水泥橋我還是第一次實實在在地看到。橋上豎着一個超大的牌子,上面寫着“汾河大橋”。看到這個牌子上的字時,我心裏既激動又有些失落。激動的是終於知道這條河的名字原來叫“汾河”,失落的是我們村人祖祖輩輩嘴裏唸叨的河名原來叫錯了,河也是有真正名字的。就在這兒,我停住了,河還在前方行進,無休無止的樣子。

等我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喜地説這條河是有名字的時,村人們好像沒有聽到我説話似的,仍舊幹着手中的活計,彷彿在聽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故事——他們只認心中那條河的名字,如同無論多大的孩子從遠方歸來,慈母喚的依舊是他的乳名。

我在地圖上查到汾河,也就是流經我村旁的那條河,它最終匯入黃河,流入渤海。活了這麼大,我終於稍微瞭解了一點有關自己從出生起就見到的村旁那條河流的足跡。它不僅是一條河流的足跡,也是祖祖輩輩的難忘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