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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照《代放歌行》賞析

校園1.39W

代放歌行

鮑照《代放歌行》賞析

南北朝:鮑照

蓼(liǎo)蟲避葵(kuí)堇(jǐn),習苦不言非。

蓼蟲已經習慣了辛辣的水蓼,看見甜美的葵堇,反而要逃跑。

放歌行:《放歌行》為古樂府使用的舊題,常用來表現自歎失意或激勵奮發的內容。蓼蟲:蓼草上生長的小蟲。蓼,指澤蓼,一種草本植物,葉味辛辣。葵堇:又名堇葵,一種野菜,味甜。見《楚辭·七諫》:“蓼蟲不徒乎葵藿”。

小人自齷(wò)齪(chuò),安知曠(kuàng)士懷。

小人總是限於狹貓的境界,又怎麼能理解曠士的高尚懷抱。

齷齪:拘局的樣子,指侷限於狹隘的境界。曠士:曠達之士,不拘於世俗之見的人。

雞鳴洛城裏,禁門平旦開。

天剛放亮,洛陽城中雄雞啼晨,宮門洞開,大小官吏前來早朝。

洛城:洛陽城,這裏是泛指京城。禁門:皇宮的門。天子居住的地方叫禁中,門設禁衞,警戒森嚴,所以叫禁門。平旦:平明,天剛亮的時候。

冠蓋縱橫至,車騎四方來。

達官貴人從四面八方聚來,輕車駿馬奔馳在條條官道。

冠蓋:冠冕與車蓋。指戴高冠乘篷車的達官貴人。縱橫至:紛紛而來。縱橫,是紛紜雜亂的樣子。

素帶曳(yè)長飆(biāo),華纓(yīng)結遠埃。

寬大的'衣帶在風中飄舞,五彩的冠纓被飛塵籠罩。

素帶:古時大夫所用的衣帶。曳:引、拉動。長飆:暴風。華纓:華美的冠纓,一種用綵線做成的帽帶。

日中安能止,鐘鳴猶未歸。

日上中天,公務仍然不會停止,夜幕降臨,晚鐘已敲也無人回家。

日中:中午。鐘鳴:鐘鳴漏盡,指深夜戒嚴之後。

夷(yí)世不可逢,賢君信愛才。

如今這太平盛世,不易再逢,君王賢明愛才,也很難遇到。

夷世:太平之世。信:誠然,確實。

明慮自天斷,不受外嫌猜。

清明的謀慮,出自君王的獨斷,外來的猜嫌之辭,都無法動搖。

天:指君王。

一言分珪(guī)爵(jué),片善辭草萊(lái)。

説對了一句話,就能封官進爵,有一點兒特長或好的品格,就可以辭別田野,從此做官,步步升高。

珪:一種上圓下方的玉板,古代封官時賜硅作為符信。爵:爵位,官階。草萊:田野。

豈伊白璧賜,將起黃金台。

當今君王,為招納天下賢士,豈只是把白璧頒賞,還要把黃金台來建造。

豈伊:哪裏。伊,是語助詞。白璧賜:賞賜白壁。《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記載:趙孝成王一見虞卿即賞賜黃金百鎰、白璧一雙。黃金台:在今北京附近。燕昭王築黃金台,上置千金,以招天下賢士。

今君有何疾,臨路獨遲迴。

可是今天,您究竟為什麼面臨坦蕩的仕途,反而遲疑不前,把好機會失掉?

君:指曠士。遲迴:遲疑不前。

此詩前四句開門見山亮出矛盾,將齷齪小人與高懷曠士分列兩句,形成對照。“小人自齷齪”構成全詩主腦,是後文窮形極相描繪的張本。在這兩句寫實詩前用“蓼蟲避葵堇,習苦不言非”兩句來起興,既有含義,又增添了文學情趣。蓼蟲習慣了辛辣苦味,不喜歡堇葵的甘甜。這兩句不僅是興,而且也是比。其比的含義,前人或謂是指小人不知曠士之懷,猶如蓼蟲不知葵堇之美;或謂是指曠士習慣於辛苦生涯,不以辛苦為非。細繹詩意,當以後説為是,因為“避”、“不言非”等語,並無貶義,而以苦為樂,從來就是豁達放曠之士的本色;只有小人,才是趨甘避苦之徒。

從“雞鳴洛城裏”至“鐘鳴猶未歸”八句是此詩第二層,寫“小人”的齷齪行為。“雞鳴”“平旦”“日中”“鐘鳴”是貫串八句的時間線索。其人物則是“冠蓋”,他們的一天,從“平旦”起,天子的“禁門”剛剛打開,就蜂擁而至了。“縱橫至”、“四方來”,來勢洶湧如潮水,筆端帶有揶揄調侃之意。乘他們車馬馳驟之際,詩人迅速為他們的風塵尊容勾勒了一幅生動無比的漫畫:“素帶曳長飆,華纓結遠埃。”這些頗有身分的人,他們的素帶在急馳的大風中亂飄,華麗的帽纓上結聚了遠道而來的塵埃。這幅畫有色彩,有動態,有細節,形象傳神,耐人品味。句中未著一字褒貶,卻“寫盡富貴人塵俗之狀”(沈德潛《古詩源》),把角逐名利場者的醜態刻劃得入木三分,不愧為神來之筆。他們到處奔競,“日中”不可能會停止鑽營。就連夜深“鐘鳴”後他們猶未回家。一個“猶”字,有多少驚訝、感歎、挖苦之意。後漢安帝《禁夜行詔》雲:“鐘鳴漏盡,洛陽城中不得有行者。”這裏説“鐘鳴未歸”,可見奔競日盛,古風蕩然無存。

“夷世不可逢”以下是此詩第三層,記錄了奔競小人對道旁曠士的談話,他們對曠士説道: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太平盛世,君王也是真正愛才的賢君。他英明的考慮出於自己的判斷,不受任何外來影響而猜疑動搖。這些正經話出自小人之口,就顯得肉麻阿諛與不倫不類,因而具有極大的諷刺性。接着,小人們又向曠士津津樂道地誇説起了進入仕途的容易和當官的好處。這四句是説才能之士只要有一言之美,片善之長,就會受賢君青睞,被封官賜爵,辭別田野,登上朝堂。而賢君愛才,豈但只賞賜白璧,還將仿效燕昭王築黃金台來重金招聘你們呢。這四句雖是小人們的勸誘、誇説之辭,但也是他們一心只想升官發財的靈魂大曝光,寫得真是筆鋒辛辣,利如刀錐。“今君有何疾,臨路獨遲迴?”最後,小人以嘲弄的口吻詰問曠士:你到底有什麼毛病,竟面對陽關大道還獨自徘徊不前?全詩至此頓住。對於無恥小人的挑釁,詩人沒有也不屑回答,但不回答並不等於沒有答案。讀者若試着掩卷思索,就會發現,答案已在開頭“小人自齷齪,安知曠士懷”之中了。這一結迴應開頭,使通篇皆活,曠士形象雖未著墨,但在對照中自顯出其迥異小人的品格。這個結尾讓應受嘲弄的人去厚顏嘲弄別人,真是幽默滑稽而有波瀾,可謂味藴言外,冷峻雋永。

《代放歌行》在《樂府詩集》中屬《相和歌辭·瑟調曲》。《歌錄》曰:“《孤生子行》,亦曰《放歌行》。”《孤生子行》,又題作《孤兒行》,在樂府古辭中寫的是孤兒備受兄嫂折磨,難與久居的內容。鮑照的擬作,舊瓶裝新酒,用以揭露黑暗,抨擊時政,大大拓寬和加深了這一樂府舊題的表現力。在這個方面,也同樣顯示了詩人非凡的藝術勇氣和獨闢蹊徑的創新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