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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郎 寄辛幼安,和見懷韻原文及賞析

校園1.27W

原文:

賀新郎 寄辛幼安,和見懷韻原文及賞析

老去憑誰説。

看幾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

父老長安今餘幾,後死無仇可雪。

猶未燥、當時生髮。

二十五絃多少恨,算世間、那有平分月。

胡婦弄,漢宮瑟。

樹猶如此堪重別。

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

行矣置之無足問,誰喚妍皮痴骨。

但莫使、伯牙弦絕。

九轉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尋常鐵。

龍共虎,應聲裂。

譯文

年華老去我能向誰訴説?看了多少世事變幻,是非顛倒!那時留在中原的父老,活到今天的已所剩無幾,年青人已不知復仇雪恥。如今在世的,當年都是乳臭未乾的嬰兒!宋金議和有着多少的悔恨,世間哪有南北政權平分土地的道理。胡女弄樂,琵琶聲聲悲。

樹也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怎堪離別。只有你(辛棄疾),與我有許多相同的見解。我們天各一方,但只要雙方不變初衷,則無須多問掛念。希望不會缺少知音。煉丹一旦成功,就要牢牢拾取,點鐵成金。龍虎丹煉就,就可功成迸裂而出。

註釋

賀新郎:後人創調,又名《金縷曲》、《乳燕飛》、《貂裘換酒》。傳作以《東坡樂府》所收為最早,惟句豆平仄,與諸家頗多不合。因以《稼軒長短句》為準。一百十六字,前後片各六仄韻。大抵用入聲部韻者較激壯,用上、去聲部韻者較悽鬱,貴能各適物宜耳。

辛幼安:辛棄疾,字幼安,淳熙十五年(1188年)末,辛寄《賀新郎·把酒長亭説》與陳亮,因作此詞相和。

和見懷韻:酬和(你)懷想(我而寫的詞作的)原韻。

憑誰説:向誰訴説。

神奇臭腐:《莊子·知北遊》:“所美者為神奇,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言天下之事變化甚多。

夏裘冬葛:《淮南子·精神訓》:“知冬日之箑,夏日之裘,無用於己。”箑(shà):扇。本指冬日穿葛衣、用扇子,夏日寄裘皮,是與時不宜。此喻世事顛倒。

猶未燥,當時生髮:陳亮《中興論》雲:“南渡已久,中原父老,日以殂謝,生長於戎,豈知有我!昔宋文帝欲取河南故地,魏太武以為我自生髮未燥,即知河南是我境土,安得為南朝故地?故文帝既得而復失之。”生髮,即胎毛。生髮未燥即胎毛未乾,指嬰兒時。

二十五絃:用烏孫公主、王昭君和番事,指宋金議和。《史記·封禪書》:“太帝使*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絃。”應上片末句之“漢宮瑟”。烏孫公主與王昭君之和親,均以琵琶曲表哀怨,故此處之瑟實指琵琶。

月:以月喻地。

樹猶如此:《世説新語·言語》:“桓公北征,經金城,見前為琅邪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演然流淚。”《皮樹蔓·枯樹賦》作“樹猶如此” 。

妍皮痴骨:《晉書·慕容超載記》:“超自以諸父在東,恐為姚氏所錄,乃陽(佯)狂行乞。秦人賤之,惟姚紹見而異焉,勸興拘以爵位。召見與語,超深自晦匿,興大鄙之,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痴骨。妄語耳!’由是得去來無禁。”此處指己才不為人識,遭鄙棄而被埋沒。妍皮,謂俊美的外貌:痴骨,指愚笨的內心。

伯牙弦絕:《呂氏春秋·本味》載,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知其志在太山、流水,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此處是將辛棄疾引為知音。

九轉:《抱朴子·金丹》:“一轉之丹,服之三年得仙;二轉之丹,服之二年得仙;’……九轉之丹,服之三日得仙。”

賞析:

陳亮在作詞中善於用典使事,這使他的作品能在有限的篇幅裏大大增加內容。他運用歷史典故,不同於其他詞作者,有其獨特的方法,那就是不拘限於原來的歷史故事,而是取其一個側面,死事活用,以襯托自己想要表達的思想感情。因此,讀他的詞,必須反覆揣摩,才能領略其深刻的涵義。這首詞就該這樣。陳亮與辛棄疾(字幼安)同為南宋前期著名的愛國詞人。二人志同道合,意氣相投,感情至深,但各以事牽,相見日少。淳熙十五年(1188)冬,陳亮約朱熹在贛閩交界處的紫溪與辛棄疾會面。陳亮先由浙江東陽到江西上饒,訪問了罷官閒居帶湖的辛棄疾。

然後,二人同往紫溪,等候朱熹,在那裏盤桓了十日,朱熹竟不至,未能會談,陳亮只好東歸。別後,辛棄疾惆悵懷思,乃作《賀新郎》一首以寄意。時隔五日,恰好收到陳亮索詞的書信,棄疾便將《賀新郎》錄寄。陳亮的這首“老去憑誰説”,就是答辛棄疾那首《賀新郎》原韻的。自此以後,兩人又用同調同韻互相唱和,各得詞二首。他們這時期的交往,便成為詞史上的一段佳話。

上片主旨在於議論天下大事。首句“老去憑誰説”,寫知音難覓,而年已老大,不惟壯志莫酬,甚至連找一個可以暢談天下大事的同伴都不容易。這是何等痛苦的事!作者藉此一句,引出以下的全部思想和感慨。

他先言世事顛倒變化,雪仇復土無望,令人痛憤;下片則説二人雖已老大,但從來都是志同道合的,今後還要互相鼓勵,堅持共同主張,奮鬥到底。作者先借《莊子·知北遊》中“臭腐復化為神奇,神奇復化為臭腐”和《淮南子》所説的“冬日之葛”、“夏日之裘”來指説世事的不斷反覆變化,並且,越變越顛倒錯亂,越變對國家越不利,人們日漸喪失了收復失地的失望。且看,“父老長安今餘幾?”南渡已數十年了,那時留在中原的父老,活到今天的已所剩無幾;如今在世的,當年都是乳臭未乾的嬰兒。朝廷數十年偏居江南,不圖恢復,對人們心理有極大的麻痺作用。經歷過“靖康之變”的老一輩先後謝世,後輩人卻從“生髮未燥”的嬰孩時期就習慣於南北分立的現狀,並視此為固然,他們勢必早已形成了“無仇可雪”的錯誤認識,從而徹底喪失了民族自尊心和戰鬥力。這才是令人憂慮的'問題。上片最後四句,重申中原被佔,版圖半入於金之恨。詞以“二十五絃”之瑟,兼寓分破與悲恨兩重意思。 《史記·封禪書》記:“太帝使*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絃。”一如圓月平分,使缺其半,同是一大恨事。末再以“胡婦弄,漢宮瑟”,承上“二十五絃”,補出“多少恨”的一個例證。漢、胡代指宋、金,南宋詩詞中屢見,如陸游《得韓無咎書寄使虜時宴東都驛中所作小闋》詩云:“上源驛中搥畫鼓,漢使作客胡作主。”而説漢宮瑟為胡婦所弄,又藉以指説汴京破後禮器文物被金人掠取一空的悲劇。《宋史·欽宗本紀》記載靖康二年四月,金人擄徽、欽二帝及皇后、太子北歸,宮中貴重器物圖書並捆載以去,其中就有“大樂、教坊樂器”一項。只提“胡婦弄,漢宮瑟”,就具體可感而又即小見大地寫出故都淪亡的悲痛,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的憤慨自在其中,同時對南宋朝廷屢次向金人屈躬卑膝,恢復大業坐失良機的現實,也就有所揭露、鞭撻。讀到這裏,再回頭去看“老去憑誰説”一句,益感作者一腔憂憤,滿腹牢騷,都是由此而發的。

下片轉入抒情。所抒之情正與上片所論之事相一致。作者深情地抒寫了他與辛棄疾建立在改變南宋屈辱現實這一共同理想基礎上的真摯友誼。過片一句“樹猶如此堪重別”,典出《世説新語·言語》。東晉桓温北征時,見當年移種之柳已大十圍,歎息道:“木猶如此,人何以堪!”“堪重別”即“豈堪重別”,陳、辛上饒一別,實成永訣,六年之後,陳亮就病逝了。雖然他當時無法預料這點,但相見之難,卻在意料之中。這一句並非突如其來,而是上承“老去憑誰説”自然引出的。下句“只使君、從來與我,話頭多合”,又正是對豈“堪重別”原因的解釋,也與詞首“老去”一句遙相呼應。這句正面肯定只有辛棄疾才是最能理解他的唯一知己。據辛詞《賀新郎》題下小序記,此次陳亮別後,棄疾曾追趕到鷺鶿林,因雪深路滑無法前進,才悻悻而歸。“行矣置之無足問”一句,就是針對這件事寬慰這個遠方友人的,也是回答對方情深意切的相思。句後綴以“誰換妍皮痴骨”,意為自己執着於抗金大業,儘管人們以“妍皮痴骨”相看待,我終不想去改變它了。“妍皮痴骨”出自《晉書·慕容超載記》。南燕主慕容德之侄慕容超少時流落長安,為了避免被後秦姚氏拘捕,故意裝瘋行乞,使秦人都歧視他。惟姚紹見其相貌不凡,便向姚興推薦他。慕容超被召見時,注意隱藏起自己的才識風度,姚興見後,果然大為鄙視,對姚紹説:“諺雲‘妍皮不裹痴骨’,妄語耳。”“妍皮”,謂俊美的外貌;“痴骨”,指愚笨的內心。諺語原意本謂:儀表堂堂者,其內心必不愚蠢。姚興以為慕容超雖貌似聰雋,而實則胸無智略,便説諺語並不正確,對慕容超的行動也不限制。

作者藉此來説明,即使世人都説他們是“妍皮裹痴骨”,遭到誤解和鄙視,他們的志向也永不會變。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友情乃愈可貴,所以就自然地發而為“但莫使伯牙琴絕”的祝願,將兩人的友情跟抗金的共同志向聯繫到一起,使這種感情昇華到聖潔的地步。然後,話題一轉,寫出“九轉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尋常鐵”。這兩句至理名言,實際説的還是救國之道。

看到這裏,我們怎能不為作者那種“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的精神所感動!這裏,作者信手拈來歷代相傳的煉丹術中所謂經過九轉煉成的丹砂可以點鐵成金的説法,表達出儘管尋常的鐵也要煉成精金的恆心,比喻只要堅定信心,永不鬆懈,抓住一切時機,則救國大業必能成功。最後,再借龍虎丹煉成而迸裂出鼎之狀,以“龍共虎,應聲裂”這鏗鏘有力的六個字,刻畫勝利時刻必將到來的不可阻止之勢。至此,全詞方戛然而止。這最後幾句乃是作者與其友人的共勉之辭,也是他們的共同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