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東歸》註釋及賞析

《送人東歸》

[唐] 温庭筠

荒戍落黃葉，浩然離故關。

高風漢陽渡，初日郢門山。

江上幾人在，天涯孤棹還。

何當重相見，樽灑慰離顏。

【解題】

此詩約作於懿宗鹹通初。所送之人不詳。題一作《送人東遊》。詩中雖寫有送別時的蕭瑟氣象，但不作苦語。風格寬和，佈局勻稱。頷聯二句寫景，與《商山早行》一樣不用動詞，展示出爽朗明麗的意境，亦為後人所稱讚。

【註釋】

①、②古戍二句 ：古戍，古時的營壘，也就是故關。浩然，廣大貌。這是 説友人在秋天的時候，起了難以遏止的歸心，便行東歸。

③、④高風二句：高風，秋風。秋深雲少，天宇寥廓，故稱高秋，因此秋 風也可稱高風。漢陽，今湖北省漢陽縣。初日，剛出的太陽。郢門山，即荊門 山。這是寫其歸途風景。由西而東，應當是先過荊門山，再到漢陽渡。

⑤、⑥江上二句：江上，泛指長江下游，即這位友人要歸去的地方。幾 人，還有哪幾個人。孤棹，即孤舟，以部分代全體。這是想其歸後人事必多變 遷。

⑦、⑧何當二句： 何當，何時。重，再。離顏，離別之後的憂愁的面貌。 這是寫彼此的別杯。

這首詩風格寬和，佈局勻稱，雖送別之作，而不作苦語。次聯與作者另外 一聯名句“雞聲茅店同，人跡板橋霜”(《商山早行》)都以不用虛字見長，顯得 特別健拔。

【作者介紹】

温庭筠(公元812年—?)字飛卿，原名岐，太原祁(今山西省祁 縣)人。少有文才，常與貴族子弟出入花街柳巷，酗酒，行為放浪，屢試不 第，終生潦倒，困頓而死。曾做過隨縣和方城縣的縣尉，官終國子助教。他在 考場中，常為人代筆或指點答案，多有越軌行為。但是與人扳腕子時，不超過 八次，立就八韻(十六句)詩文，故人稱“温八叉”。與李商隱齊名，但詩風稍頹 廢，意境清淺。他也是著名的詞人。有《温飛卿詩集》七卷。

【譯文】

荒廢的軍壘黃葉落滿，伴送友人飄然離開這荒涼的塞關。秋風吹過漢陽渡口，旭日升起在荊門山巔。漂泊天涯的一葉孤舟回去以後，還能有幾位往日的故友生活在家園?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和你相見，那時我將以杯酒勸慰離別的愁顏。

【鑑賞】

這是一首送別之作，採用較為近古的五律形式，格調亦傾向 高古一路，造語渾樸，意境深遠。

起句“荒戍落黃葉”即顯出蒼涼勁直的氣象：荒蕪的城牆，蕭蕭的落 木，為颯爽的秋色進一步增添了凜冽肅殺的氣氛，頗有“悲哉秋之為氣也， 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宋玉《九辯》)的氣格，試想在這樣蕭瑟的環境中 送別友人，難免會滋長悲怨惆悵的情緒，然而接下來“浩然離故關”卻令人 精神一振，友人的遠行，竟帶着滔滔浩然之氣，其胸襟之闊遠、意象之高邁 在送別詩中並不多見，似乎天地間都充塞着一股志士雄風。

頷聯更見詩人馭筆的功力，王士禛《古夫於亭雜錄》稱“高風漢陽渡， 初日郢門山”有初唐氣格，高出“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一聯之上。其 實在温庭筠的作品裏，後一聯的知名度顯然更高一些，而王氏之所以標舉 “高風”一聯，大約是嫌“雞聲”句繪景過於工細，落下了太多晚唐的痕跡， 不及此詩的頷聯渾樸古澹、氣韻清拔。從這個角度看，“高風”和“初日”的 確境界闊大，“漢陽渡”與“郢門山”則囊括了楚國風物，一聯之內形成互 文，意思是友人在高風旭日之間辭別荊山楚水，聲勢尤壯。

頸聯遙想友人與自己分別之後的境遇。“江上幾人在”是設問途中所 見，“天涯孤棹還”是假想所歸之處的遭際。友人浪跡已久，今由江陵東 歸，對於吳地的親友來説，大約可以釋去許多離愁別恨吧。但這一層意思 沒有明寫，只用一“還”字點出角度的切換——從送行者轉為迎歸者。尾 聯設想他日重逢，追思當年載酒江湖，意氣風發，當浮一大白。在對前程 的'遙想中，詩人似乎並無“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之類的憂慮，對於來 日的重會，也沒有惆悵的今昔之慨，只是爽快地要求“尊酒慰離顏”，彷彿 二人並未因歲月的流逝而改變當年的豪邁之情。

此詩送別而不傷別，寥寥數語勾勒出一個高邁俊朗的秋天。有依依 惜別的深情，更有沉雄慷慨的氣勢。單看前四句，確實能夠找到初、盛唐 的一些風韻，相形之下，頸聯顯得稍弱，未能將前文的氣象貫穿下去，不免 還是落入中唐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