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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田螺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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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託我找幾個野生的田螺,我費了好些功夫才交差。現在老家的田園大多已荒廢,二十幾年前,在老家的小溪、稻田、小圳、水渠和水庫裏,田螺俯拾皆是。

吃田螺的作文

驅車沿着回老家的路徐行,經過鄰村洋宅,猛然記起那裏還有一大片的田地,於是將車拐進村中,直奔田裏。眼下正是水稻插秧的季節,不少秧苗已在田間有序鋪開,偶有幾塊秧田剛放青,秧苗淺鬣寸許,雖高低疏密不一,卻也別有意味。餘下的多為旱地,也為其他農作物所佔據,長出一茬茬的綠。這派鬧盈盈的綠召喚初夏來臨,讓人舒心。

兒時記憶中,小圳是田螺喜愛的安身之所。我在一處田埂上停了下來,俯下身去,在小圳岸邊摸起田螺。這時,一個聲音竄了出來:“你在那幹嘛?”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扭頭一看,在不遠處的田地裏,一位村姑正蹲在長荷蘭豆的藤架下整理着什麼。大概是一米多高的藤架和滿掛的綠,讓人太習慣了。我原想即便是遇上一位農人,因了同樣的出身,斷然不會有今天的驚訝之態。或許這是多年蝸居小城而染上的疾吧。

我連忙應聲道:“我摸幾個田螺。”只見她臉上洇開笑容,輕鬆地説:“現在田螺比較少見,菜螺到處有。”説完又埋頭去忙她的事。

“菜螺”?這是我們對“福壽螺”的貶稱。在我老家,“菜”字用若在人上,是帶有輕蔑之意。如説一個人又傻又憨,就叫“菜戇”、“菜豬”等。而“菜”字用在福壽螺的身上,估計是指其用處不大,在村人們看來福壽螺頂多用來餵養家禽。而在養殖業裏,福壽螺是可以供人食用。其實村人們這般看待它,和它破壞水稻的劣跡是分不開的。

至於田螺,村人們大多喜歡,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常見村人撈田螺作食,常見的做法有炣和爆炒兩種。下鍋前的準備工作是相同的。剛捕撈來的田螺須靜置在清水中一兩日,村人説這是田螺在“解土”。所謂“解土”,就是讓田螺將吸食的泥沙等雜質吐出。接着便是清洗的工作,村人對於田螺的清洗沒有食譜上那麼精心,用手在田螺搓揉幾番,沙沙的聲響隨之盪出。甩掉一盆盆的污水後,就剩最後一道工序——剪尾。記得那時,大人們用老虎鉗的鉗口在田螺的椎尾上信手一咬,就算完事了。

處置好的田螺的下場就是下油鍋。田螺因其生長環境和飲食習慣的緣故,都有一股土腥味,所以用油適當翻炒是不可少的。炣田螺只需在翻炒後,加入醬油,煮沸,加少許葱蒜,調味後即可出鍋。爆炒田螺用料較多,除葱蒜醬油外,還有生薑、白糖、辣椒、料酒、醋等。烈火、熱油內外夾攻,種莊稼的手來回撥弄,如此一來,待到汁液漸收時,起鍋裝盤,一道酸甜帶辣的爆炒田螺已擺在你的面前。兩道田螺成就的菜雖非珍饈,卻是農人就稀飯和下酒的美饌。農人一日的辛勞,偶爾用田螺來消遣,倒也是符合農家簡單質樸的意境。

而説起吃田螺,有經驗的食者會告訴你,在田螺的椎尾開口處先吸一口,然後再對着殼口猛吸幾下,田螺肉基本都能跑出來。有的人前吸後吸仍是無法奏效,而口和手上又沾滿田螺的湯汁,彷彿給嘴脣塗上了一層油亮的光澤,難免會惹人發笑。然而這笑聲卻非有感情色彩,倒是年青小夥子們談起吃田螺時,有些人會發出一陣壞笑,説的人一旦醒悟過來,發現吃田螺這嘴上的功夫被隱晦為男女親密接觸的暗語,於是表情似乎靦腆了許多。這種社會化滲透的語言,一旦進入鄉間,既矜持又有趣。如田螺姑娘有勤勞善良美德的寓意,“田螺肉”成了柔軟細嫩的黑糖碗糕的別稱。

社會經濟的發展把田螺從鄉村送進了城市,田螺成了名正言順的下酒菜。田螺的生長速度較之福壽螺緩慢,連產量也遜色不少,市價自然高於福壽螺。於是有的商家便使出“狸貓換太子”之計,以此充彼,全然不管消費者的健康。這種不良現象雖頻見網絡與報刊,但是仍然擋不住利的.誘惑,民間那些“人為財死”、“殺頭生意有人做,虧本生意無人做”的俗語再次得以印證。

何止這些?老家磁灶曾有“龍眼之鄉”的美譽,二十世紀九十年期間的瓷磚生意風起雲湧,利也滾滾而來。結果龍眼樹只開花不結果,最後枯死,也因此被人戲稱為“霧都”。覺醒的力量是強大的,於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環境整治運動迅速展開。而今,瓷磚生產技術革新了,環境也改善了,鄉鎮規劃建設如火如荼。可那些淙淙的小溪流停在記憶中晃着我的眼,叢生的廠房和雜草按住了汪汪的稻田,和許多東西一起失語,而我的耳畔響起了現代機械的轟鳴聲、急促的腳步聲,也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只是一個磁灶,只是一羣熟悉的家鄉農人嗎?

“人們一思索,上帝就發笑。”這思索和發笑的內涵實在太豐富了。

後來在阿姨的幫助下,我終於捉得幾十顆野生田螺。阿姨家在隔壁縣的山裏,童年時我就常去那走親戚。淌過一條淺淺的小溪,清澈明亮的溪水沒過我的腳踝,撫摸着河蚌、小蝦、小魚和水草。談起那個場景時,阿姨頓生頗多感慨。

我將田螺裝在礦泉水瓶裏帶到阿姨家,姨父泡茶招待我。過了一小會兒,瓶中的水澄清,田螺不知何時悄悄爬了上來,吸附在瓶壁上,吐出兩條觸鬚,左右微微擺動。這時姨父突然説:“好像有幾隻不是田螺。”一旁的阿姨接過話茬:“要打賭嗎?肯定是田螺。”

我把田螺倒在塑料桶中,等着它們慢慢舒活。姨父和阿姨逐一辨認,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看着這個場景,一股暖流瞬間湧上了我的心口。多少年來,他們都是如此待我!曾幾何時,那顆小小的田螺玩賞出多少少年的笑顏!

阿姨説,田螺肉小,殼硬,椎尾尖長,顏色偏褐色,因長期被青苔等附着,看上去更像是青色。而福壽螺體格較大,肉多且多為金黃色或黑色,外形矮胖,殼薄,尾短,多為黃褐色或深褐色,殼口大。這些分辨的技巧其實並不難,而我卻從來都視而不見。

這幾十顆野生的田螺得來頗費周章,應該有老家數十年前種下的因吧。仔細想來,福壽螺的生存能力不可小覷,田螺對水質等生長環境如此挑剔,顯得“嬌貴”,透着寧死不折腰的“倔強”。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情,或許也造就了許多人不同的生命追求,求取着不同的生活,

一顆小小的田螺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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