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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之巧娘》原文及譯文

引導語:《聊齋志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是中國清代著名小説家蒲松齡創作的短篇小説集。下面是yjbys小編為你帶來的《聊齋志異之巧娘》原文及譯文,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聊齋志異之巧娘》原文及譯文

原文:

廣東有紳傅氏[1],年六十餘。生一子,名廉。甚慧,而天閹[2],十七歲,陰裁如蠶。遐邇聞知,無以女女者[3]。自分宗緒已絕,晝夜憂怛[4],而無如何。廉從師讀[5]。師偶他出,適門外有猴戲者,廉視之,廢學焉。度師將至而懼,遂亡去。離家數裏,見一素衣女郎,偕小婢出其前。女一回首,妖麗無比。蓮步蹇緩[6],廉趨過之。女回顧婢曰:“試問郎君,得無故如瓊乎[7]?”婢果呼問。廉詰其何為[8]。女曰:“倘之瓊也,有尺一書[9],煩便道寄里門[10]。老母在家,亦可為東道主[11]。”廉出本無定向,念浮海亦得,因諾之。女出書付婢,婢轉付生。問其姓名居里,雲:“華姓,居秦女村,去北郭三四里。”生附舟便去。

至瓊州北郭,日已曛暮。問秦女村,迄無知者。望北行四五里[12],星月已燦,芳草迷目,曠無逆旅[13],窘甚。見道側一墓[14],思欲傍墳棲止,大懼虎狼。因攀樹猱升[15],蹲踞其上。聽鬆聲謖謖[16],宵蟲哀奏[17],中心忐忑,悔至如燒。忽聞人聲在下,俯瞰之,庭院宛然;一麗人坐石上,雙鬟挑畫燭[18],分侍左右。麗人左顧曰:“今夜月白星疏,華姑所贈團茶[19],可烹一盞,賞此良夜。”生意其鬼魅,毛髮森豎[20],不敢少息。忽婢子仰視曰:“樹上有人!”女驚起曰:“何處大膽兒,暗來窺人!”生大懼,無所逃隱,遂盤旋下,伏地乞宥。女近臨一睇[21],反恚為喜,曳與並坐。睨之,年可十七八,姿態豔絕。聽其言,亦非土音[22]。問:“郎何之?”答雲:“為人作寄書郵。”女曰:“野多暴客,露宿可虞。不嫌蓬蓽[23],願就税駕[24]。”邀生入。室惟一榻,命婢展兩被其上。生自慚形穢,願在下牀。女笑曰:“佳客相逢,女元龍何敢高卧[25]?”生不得已,遂與共榻,商惶恐不敢自舒。未幾,女暗中以纖手探入,輕捻脛股。生偽寐,若不覺知。又未幾,啟衾入,搖生,迄不動。女便下探隱處。乃停手悵然,悄悄出衾去。俄聞哭聲。生惶愧無以自容,恨天公之缺陷而已。女呼婢篝燈。婢見啼痕,驚問所苦。女搖首曰:“我自歎吾命耳[26]。”婢立榻前,耽望顏色。女曰:“可喚郎醒,遣放去。”生聞之,倍益慚怍;且懼宵半,茫茫無所復之[27]。

籌念間,一婦人排闥入[28]。婢白:“華姑來。”微窺之,年約五十餘,猶風格[29]。見女未睡,便致詰問。女未答。又視榻上有卧者,遂問:“共榻何人?”婢代答:“夜一少年郎寄此宿[30]。”婦笑曰:“不知巧娘諧花燭。”見女啼淚未乾,驚曰:“合巹之夕[31],悲啼不倫;將勿郎君粗暴也[32]?”女不言,益悲。婦欲捋衣視生,一振衣,書落榻上。婦取視,駭曰:“我女筆意也!”拆讀歎吒。女問之。婦雲:“是三姐家報,言吳郎已死,煢無所依,且為奈何?”女曰:“彼固云為人寄書,幸未遣之去。”婦呼生起,究詢書所自來。生備述之。婦曰:“遠煩寄書,當何以報?”又熟視生,笑問:“何迕巧娘?”生言:“不自知罪。”又詰女。女歎曰:“自憐生適閹寺[33],沒奔椓人[34],是以悲耳。”婦顧生曰:“慧黠兒,固雄而雌者耶?是我之客,不可久溷他人。”遂導生入東廂,探手於袴而驗之。笑曰:“無怪巧娘零涕。然幸有根蒂,猶可為力。”挑燈遍翻箱麓,得黑丸,授生,令即吞下,祕囑勿吪[35],乃出。生獨卧籌恩,不知藥醫何症。將比五更,初醒,覺臍下熱氣一縷,直衝隱處,蠕蠕然似有物垂股際;自探之,身已偉男。心驚喜,如乍膺九錫[36]。櫺色才分,婦即入[37],以炊餅納生室,叮囑耐坐,反關其户。出語巧娘曰:“郎有寄書勞,將留招三娘來,與訂姊妹交。且復閉置,免人厭惱。”乃出門去。生迴旋無聊,時近門隙,如鳥窺籠。望見巧娘,輒欲招呼自呈,慚訥而止。延及夜分,婦始攜女歸。發扉曰:“悶煞郎君矣!三娘可來拜謝。”途中人逡巡入,向生斂衽。婦命相呼以兄妹。巧娘笑曰:“姊妹亦可。”並出堂中,團坐置飲。飲次,巧娘戲問:“寺人亦動心佳麗否?”生曰:“跛者不忘履,盲者不忘視。”相與粲然。

巧娘以三娘勞頓,迫今安置。婦顧三娘,俾與生俱。三娘羞暈不行。婦曰:“此丈夫而巾幗者,何畏之?”敦促偕去。私囑生曰:“陰為吾婿,陽為吾子,可也。”生喜,捉臂登牀,發硎新試[38],其快可知。既於枕上問女:“巧娘何人?”曰:“鬼也。才色無匹,而時命蹇落[39]。適毛家小郎子,病閹,十八歲而不能人,因邑邑不暢[40],齎恨如冥[41]。”生驚,疑三娘亦鬼。女曰:“實告君,妾非鬼,狐耳。巧娘獨居無耦,我母子無家,借廬棲止。”生大愕。女雲:“無懼,雖故鬼狐,非相禍者。”由此日共談宴。雖知巧娘非人,而心愛其娟好,獨恨自獻無隙[42]。生藴藉[43],善諛噱[44],頗得巧娘憐。一日,華氏母子將他往,復閉生空中。生悶氣,繞室隔扉呼巧娘。巧娘命婢歷試數鑰,乃得啟。生附耳請間。巧娘遣婢去。生挽就寢榻,偎向之。女戲掬臍下,曰:“惜可兒此處闕然[45]。”語未竟,觸手盈握。驚曰:“何前之渺渺,而遽累然!”生笑曰:“前羞見客,故縮;今以誚謗難堪,聊作蛙怒耳。”遂相綢繆。已而恚曰:“今乃知閉户有因。昔母子流蕩棲無所,假廬居之。三娘從學刺繡,妾曾不少祕惜。乃妒忌如此!”生勸慰之,且以情告。巧娘終銜之。生曰:“密之,華姑囑我嚴。”語未及已,華姑掩入。二人皇遽方起。華姑嗔目[46],問:“誰啟扉?”巧娘笑逆自承。華益怒,聒絮不已。巧故哂曰:“阿姥亦大笑人!是丈夫而巾幗者,何能為?”三娘見母與巧娘苦相抵[47],意不自安,以一身調停兩間,始各拗怒為喜[48]。巧娘言雖憤烈,然自是屈意事三娘。但華姑晝夜閒防[49],兩情不得自展,眉目含情而已。

一日,華姑謂生曰:“吾兒姊妹皆已奉事君。念居此非計,君宜歸告父母,早訂永約。”即治裝促生行。二女相向,容顏悲惻;而巧娘尤不可堪,淚滾滾如斷貫珠,殊無已時。華姑排止之[50],便曳生出。至門外,則院宇無存,但見荒冢。華姑送至舟上,曰:“君行後,老身攜兩女僦屋於貴邑[51]。倘不忘夙好,李氏廢園中,可待親迎。”生乃歸。

時傅父覓子不得,正切焦慮,見子歸,喜出非望。生略述崖未[52],兼至華氏之訂。父曰:“妖言何足聽信?汝尚能生還者,徒以閹廢故;不然,死矣!”生曰:“彼雖異物,情亦猶人;況又慧麗,娶之亦不為戚黨笑。”父不言,但嗤之。生乃退而技癢,不安其分,輒私婢;漸至白晝宣淫,意欲駭聞翁媪。一日,為小婢所窺,奔告母。母不信,薄觀之[53],始駭。呼婢研究,盡得其狀。喜極,逢人宣暴,以示子不閹,將論婚於世族,生私白母:“非華氏不娶。”母曰:“世不乏美婦人,何必鬼物?”生曰:“兒非華姑,無以知人道[54],背之不樣。”傅父從之,遣一僕一嫗往覘之。出東郭四五里,尋李氏園。見敗垣竹樹中,縷縷有炊煙。嫗下乘,直造其闥,則母子拭幾濯溉,似有所伺。嫗拜致主命。見三娘,驚曰:“此即吾家小主婦耶?我見猶憐,何怪公子魂思而夢繞之[55]。”便問阿姊。華姑歎曰:“是我假女[56]。三日前,忽殂謝去。”因以酒食餉嫗及僕。嫗歸,備道三娘容止,父母皆喜。末陳巧娘死耗,生惻惻欲涕。至親迎之夜,見華姑親問之。答雲:“已投生北地矣。”生欷歔久之。迎三娘歸,而終不能忘情巧娘,凡有自瓊來者,必召見問之。或言秦女墓夜聞鬼哭。生詫其異,入告三娘。三娘沉吟良久,泣下曰:“妾負姊矣!”詰之,答雲:“妾母子來時,實未使聞。茲之怨啼,將無是?向欲相告,恐彰母過。”生聞之,悲已而喜。即命輿,宵晝兼程,馳詣其墓。叩墓木而呼曰:“巧娘,巧娘!某在斯。”俄見女郎捧嬰兒,自穴中出,舉首酸

嘶[57],怨望無已。生亦涕下。探懷問誰氏子,巧娘曰:“是君之遺孽也[58],誕三月矣。”生歎曰:“誤聽華姑言,使母子埋憂地下,罪將安辭!”乃與同輿,航海而歸。抱子告母。母視之,體貌豐偉,不類鬼物,益喜。二女諧和,事姑孝。後傅父病,延醫來。巧娘曰:“疾不可為,魂已離舍。”督治冥具,既竣而卒。兒長,絕肖父;尤慧,十四游泮。高郵翁紫霞,客於廣而聞之。地名遺脱,亦未知所終矣。

註釋:

[1]廣東:廣東省,轄境約略與今廣東省相同。搢(jìn晉)紳:也作“薦紳”、“縉紳”。古代仕宦者搢(插)笏垂紳(大帶),因以指稱仕宦之家。詳《三生》注。此指鄉紳,即離職鄉居的官員。

[2]天閹:生來沒有生殖能力的男子。閹,閹,割去男性生殖腺。

[3]無以女女者:沒有人把女兒嫁給他的。前一“女”字,是名詞,女兒;後一“女”字,是動詞,以女妻人。

[4]憂怛:憂愁煩惱。

[5]廉從師讀:此從山東省博物館本,原無“師讀”二字。

[6]蓮步蹇(jiǎn簡)緩:謂小腳行走遲緩。蓮步,舊指女子的腳步。《南史·東昏侯紀》:“鑿金為蓮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華也。’”

[7]得無慾如瓊乎:該不是想去瓊州吧?得無,莫非、該不會。如,往。瓊,瓊州,即今海南島瓊山縣。

[8]何為: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原無“何”字。

[9]尺一書:即尺一牘。漢代詔書寫於一尺一寸長的木版上,故稱尺一牘。《漢書·匈奴傳》:“漢遺單于書,以尺一牘,……中行説令單于以尺二牘,及印封皆令廣長大。”此泛指書信。

[10]里門:古時聚族列裏而居,門户相連,於裏有門,叫里門。此指族居之地。語見《史記·萬石張叔列傳》。

[11]東道主:待客之主人。語見《左傳·僖公三十年》。

[12]望:向。

[13]逆旅:客店。

[14]見道側一墓: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增補,原無“一”字。[15]猱(náo撓)升:攀緣而上。猱,猿類,善爬樹。《詩經·小雅·角弓》:“毋教猱

升木,如塗塗附。”

[16]謖 (sù速)謖:風聲。 《世説新語·賞謄》:“世目李元禮,謖謖如勁松下風。”

[17]宵蟲哀奏:夜蟲哀鳴。

[18]雙鬟:兩個丫嬛。舊時丫嬛頭結雙鬟,因以鬟代指丫嬛。[19]團茶:圓模製成的一種茶塊,始於宋。《説郛》輯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太平興國初,特製龍鳳模,遣使臣就北苑造團茶,以別庶飲。”[20]毛髮森豎: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原作“毛髮直豎”。森,高聳。[21]睇:傾視,俯身而視。 [22]亦非土音: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原無“非”字。

[23]蓬蓽 (bì畢):“蓬門蓽户”的略語,猶言草舍。住處簡陋的謙詞。語見 《晉書·皇甫謐傳》。

[24]税駕:停車,此謂留宿。税,止。

[25]元龍:陳元龍,名登,三國時人,以豪氣著稱。許汜論及陳登,雲:“昔遭亂過下邳,見元龍。元龍無客主之意,久不相與語,自上大牀卧,使客卧下牀。”巧娘戲謂不敢以女元龍自居,意在讓傅生上牀同卧。

[26]我自歎吾命耳: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原無“自”字。[27]無所復之: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作“所”字。

[28]排闥 (tà塌)入:推門而入。排,推。闥,小門。語見《漢書·樊啥傳》。

[29]風格:猶風韻。

[30]宿:原無此字,據二十四卷抄本補。

[31]合巹 (Jǐn緊):古代結婚儀式之一,因代指結婚。詳《嬌娜》注。

[32]也:山東省博物館本作“耶”,義同。

[33]閹寺:宦官。《後漢書·黨錮列傳》:“主荒政謬,國命委於閹寺。”天閹實同宦官,因以指稱。

[34]椓 (zhuó酌)人:即閹人。舊以稱宦官。椓,椓刑,即宮刑。《尚書·呂刑》載,古代酷刑有“劓、刵、椓、黥。”

[35]勿吪 (é俄):不要動。吪,動。見 《詩經·王風·兔爰》。無同勿。

[36]如乍膺九錫:如同剛剛受到九錫的封贈那樣高興。膺,受。九錫,傳説為古代帝王尊禮大臣所給予的九種器物。九錫的名目及次序,佔籍記載大同小異。《公羊傳·莊公元年》何休注云:“禮有九錫,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則,四曰朱户,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七曰弓矢,八曰鐵鉞,九曰。”西漢末王莽、東漢末曹操均加九錫,遂成權臣篡奪政權之前的通例。

[37]即:原無此字。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增補。

[38]發硎(xíng刑):謂剛剛磨過的刀刃。硎,磨刀石。語出《莊子·養生主》。

[39]時命蹇(jiǎn簡)落:猶言命苦無依。蹇,困苦。落,飄泊無依。

[40]邑邑:同“悒悒”,心情抑鬱。

[41]齎恨如冥: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無“恨”字。

[42]自獻無隙: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無“獻”字。

[43]藴藉:也作“温藉”、“醖藉”。寬和有涵養。語出《後漢書·第五倫傳》。

[44]諛噱(jué決):以逗樂來討好別人。噱,逗樂,以趣語使入快樂。

[45]可兒:謂如人心意的人。《世説新語·賞譽》:“桓温行經王敦墓邊過,望之雲: ‘可兒,可兒!’”

[46]嗔目:猶怒目,因憤怒而睜大眼睛。嗔,怒。

[47]苦相抵 (zhǐ紙):苦苦地互相訐難。抵,擊。

[48]拗(yù鬱)怒: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無“怒”字。拗怒,抑制憤怒。

《後漢書·班彪傳》附班固《兩都賦》:“蹂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注:“拗,猶抑也。”

[49]閒防:即防閒。

[50]排止之:謂分別勸止巧娘與三娘。排,調停,勸解。

[51]僦 (jiù就):租賃。

[52]崖末:木未,首尾。[53]薄觀之:靠近觀察。《左傳·僖公二十三年》:“(晉公子重耳)及曹,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薄,就近。[54]人道:謂男女交合。

[55]何怪公子魂思而夢繞之: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無“公”字。[56]假女:猶義女。

[57]酸嘶:悲泣。嘶,噎,便咽。

[58]遺孽 (niè聶):遺留下的孽恨。孽,罪咎。此為怨詞。

譯文:

廣東有個官紳姓傅,60多歲才生一個兒子,取名叫廉。傅廉很聰明,可是生殖器官不健全,是個天生的兩性人。

傅廉17歲時,小便才像個蠶似的。遠近都傳遍了,沒人把閨女嫁給他。自己思量,這一輩子要絕後了,心中日夜難過,可是也沒有法子。

傅廉跟老師唸書,老師偶然出去了。這時門外有耍猴的,傅廉去看耍猴,功課沒作完。一想老師要回來了,怕捱打,就跑了。

在離家好幾裏地的地方,一穿白衣服的姑娘,帶領個小丫鬟,在前邊走。姑娘一回頭,傅廉看見她特別漂亮,沒人比得上。姑娘小腳走路緩慢,傅廉三腳兩步就趕過去了。姑娘回頭對小丫鬟説:“問問先生,是不是要往海南島去?”

小丫鬟果然去問了。傅廉問她打聽這個幹什麼。姑娘説:“如果去海南島,有一封信,麻煩順便捎到我家。我老媽媽在家,可以招待你。”傅廉逃出塾館,本來沒有什麼地方去,一想過海也可以,於是就答應了。姑娘拿出一封信遞給小丫鬟,小丫鬟轉交給了傅廉。問她的姓名及家的住址,説:“姓華,住在秦女村,在瓊州城北三四里地。”

傅廉搭船就去了。到了瓊州城北,天已經晚了。打聽秦女村,沒人知道。朝北走了四五里,星星月亮都出來了。滿眼荒草,野地裏沒有客店,他感到進退維谷。看見道旁有一座墳,想依着墳頭睡一宿,又害怕野獸,於是爬到樹上像猴子似的蹲在樹杈上。聽見松濤呼呼響,夜裏的小蟲吱吱叫,心裏忽上忽下,很是不安,後悔的念頭像火燒火燎似的。忽然,聽到下邊有人説話的聲音,低頭往下一看,只見一個院落,一個女人坐在石頭上,兩個小丫鬟打着燈籠站在兩邊侍候着。女人向左邊的丫鬟説:“今夜月明星稀,把華姑給的茶葉沏一杯,觀賞這美好的夜色。”

傅廉認為這是鬼怪,嚇得頭髮根直髮麻,毫毛都豎起來了,大氣也不敢出。忽然,丫抬頭看了一眼,説:“樹上有人!”

女人嚇得站起身來,説:“什麼地方大膽的男人,敢暗中偷看人?”

傅廉嚇了一大跳,無處可逃,只得爬下樹來,跪在地上請求饒恕。女人近前一看,轉怒為喜,拉他與自己坐在一塊兒。博廉偷偷看了女人一眼,年紀有十七八歲,長得特別漂亮。聽她説話,也是當地的口音。女人問:“先生往哪裏去呀?”

傅廉答道:“替人送封信。”

女人説:“野外多強盜,睡在外面可令人擔心。如果不嫌棄我家寒嗆,請到我家休息。,,

説罷請傅廉進屋了。室內就一張小牀,女人吩咐兩個丫環,在小牀上鋪好被褥。傅廉覺得自己身上挺髒的,要在牀下睡。女人笑着説:“遇着你這個好客人,我這個女人怎敢像三國時陳元龍那樣,自己睡上牀上,而讓客人躺在牀一下邊呢!”

傅廉不得已,就同女人睡在一張牀上了。可是心驚膽戰地不敢動彈一下。不一會兒,女人暗中把小手伸了過來,輕輕捻他的大腿。傅廉假裝睡着了,像沒感覺到似的。又過一會兒,女人搬開被鑽進來,推他,他一直不動。女人於是伸手摸他的下身,手停了,過一小會兒,女人悄悄地出了被窩。

不大功夫,聽見了哭聲。傅廉又急又愧,無地白容了。只恨老天爺使自己成了有生理缺欠的人。女人叫小丫鬟點燈。丫鬟看見女人臉上有淚痕,吃驚地問她為什麼難受。女人搖着頭:“我只歎我的命苦哇!”

丫鬟站在牀前,注意察言觀色。女人説:“可以把先生叫醒,讓他走吧。”

傅廉聽到這話後,更加慚愧了。同時擔心深更半夜,一片野地沒有去處。正在犯合計,忽然有一個老太太推門進來了。丫環説:“華姑來來了。”

傅廉偷看一眼,這進來的女人有50多歲,風韻猶存。這老太太見姑娘沒睡,就盤問她,姑娘沒回答。老太太又看看牀上睡的人,就問:“同牀的是誰呀?”

丫鬟代替姑娘答道:“夜裏一個小夥子,到這借宿。”

老太太笑着説:“不知道巧娘結親了。”

看見巧娘淚水未乾,驚愕地説:“入洞房的時候,哭哭啼啼可像那麼同事兒,大概是新郎太粗暴了吧?”

姑娘沒説話,越發悲哀了。老太太想撩起衣服看看博廉。一抖摟衣服,有封信落到了牀上。老太太拿信一看,吃驚地説:“這是我女兒的筆跡呀!”

拆開信一讀,不住地驚歎。姑娘問她,老太太説:“是三姐兒來的家新,説是吳家女婿已經死了,孤苦零丁,沒依沒靠,這可怎辦啊?”

姑娘説:“他只説替人捎信,所幸沒讓他走了。”

老太太叫起傅廉,追問信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傅廉把經過説了一遍。老太太説:“麻煩你這麼遠捎信來,應該怎麼報答你啊?”

又仔細端詳傅廉,笑着問:“怎麼得罪巧娘啦?”

傅廉説:“不知道怎麼得罪的。”

老太太又詢問姑娘。姑娘歎口氣,説:“自己傷心活着的時候嫁給個像太監一樣的人,死後又找了個這樣的人,所以才哭啊。”

老太太瞅着傅廉説:“機靈鬼,原來以為是個男的,實際上又是個女的呀?你是我的客人,不能總打擾人家。”

於是領着傅廉到東廂房去了。伸手到褲襠裏摸摸,驗證一番,笑着説:“不怪巧娘掉淚。幸虧有點根了,還可以想點法子。”

拿着燈,翻遍了箱箱籠籠,找到一個黑藥丸,遞給傅廉,叫他吞下去,又囑咐他不要動彈,就走了。

傅廉獨自躺在那裏尋思,不知這藥治什麼病。剛要天亮時,一覺醒來,就覺得肚臍下邊有一股熱氣,一直衝向隱私處,蠕蠕地像有個東西吊在腿中間,自己一摸。小便已同成年男人一樣了。心裏又驚又喜,好像當上了王爺,得到了9種最高的待遇一樣。

窗紙發白了。老太太進來了,送一些燒餅到屋裏。囑咐他老老實實坐着,出去後又把門反關上了。老太太出去同巧娘説:“小夥子捎信勞累,留下他,我去叫三姑娘來,讓他倆拜為乾姐妹。先把門鎖上了,免得人打擾。”

説完就出門走了。傅廉在屋裏轉悠,實在無聊;時時湊到門縫前,像小鳥從籠裏往外看似的,一眼看見巧娘,就想召喚,自己獻獻殷勤。可是又慚愧地打消了主意。

捱到晚上,老太太帶着女兒來了。開了門説:“悶壞小夥子了!三姑娘應該過來道道謝。”

道上遇到的那個女人,磨磨蹭蹭地進了屋,向傅廉行禮。老太太叫他倆以兄妹相稱。巧娘笑着説:“稱姐妹也可以呀。”

一齊來到堂屋。圍坐吃酒。喝酒當中,巧娘逗弄傅廉,問道:“太監也對漂亮的姑娘感興趣嗎?”

傅廉説:“瘸子不會忘了鞋,瞎於不會忘了眼。”

大家一聽都笑了。巧娘因為三姑娘累了,硬叫她去休息。老太太回頭瞅了三姑娘一眼。讓她同傅廉一塊去。三姑娘羞紅了臉,不動彈。老太太説:“這個男人其實是個女人,怕啥呀?”

邊説邊催促二人一起走。暗中囑咐傅廉道:“背地裏你是我的'姑爺,人面前你是我的兒子,這就行了。”

傅廉很高興。拉着三姑娘上了牀。新磨的刀,初試鋒芒,其快勁可想而知了。事再在憂頭上問三姑娘道:“巧娘是什麼人啊?”

三姑娘説:“她是鬼呀,才貌雙全,沒個對手,可是命運不濟。嫁給毛家小夥子,可是天生是個閹人,18歲還不能行人道。於是鬱鬱不樂,含恨而死。”

傅廉吃了一驚,懷疑三姑娘也是鬼。

三姑娘説:“如實告訴你吧,我不是鬼,是狐狸啊。巧娘一個人,沒個伴兒,我娘倆沒有家,借她的房子住。”

傅廉更驚愕了。三姑娘説:“不要害怕,雖然是鬼狐,但是不禍害人。”

從此,每天在一起吃喝説笑。雖然知道巧娘不是人,可是打心裏愛她漂亮,自恨沒有機會同她在一起。傅廉有內秀,善於説笑話,很得巧孃的歡心。

一天,華家母女要外出,又把傅廉關在了屋中,傅廉感到煩悶,繞着屋了,隔着門窗召喚巧娘。巧娘叫丫環換了好幾把鑰匙,才把門打開。博廉湊到巧娘耳邊説要單獨同她果一會兒。巧娘把丫鬟打發開了。傅廉摟着巧娘到牀上,緊緊地依偎着她。巧娘開玩笑地摸了他小肚子下邊一把,説:“可惜了小親親,這個地方缺那個呀。”

巧娘話還沒説完,感到手碰上了足有一把粗的東西。巧娘吃驚地説:“為什麼從前小不點兒,現在突然間又粗又大了?”

傅廉笑着説:“從前怕見生人,所以縮着。今天因為受不了嘲笑,就像青蛙生氣那樣,鼓脹了起來。”

於是兩人發生了關係。不一會兒,巧娘生氣地説:“現在才知道鎖門是有原因的。從前她們娘倆流浪無住處,借房子給她們住。三姑娘跟我學刺繡,我半點也不保密,她竟嫉妒到這程度!” 傅廉勸慰巧娘,並把經過情況告訴了她。巧娘始終不滿意三姑娘母女。博廉説:“別聲張,華姑囑咐我挺厲害的。”

話沒説完,華姑闖進來了。二人急忙起身。華姑瞪着眼睛問:“誰開的門?”

巧娘陪笑迎上去説是她開的門。華姑更生氣了,絮絮聒聒數落個沒完。巧娘故意逗她説:“老大媽也太遭人笑,這個男人實際上是女人,能幹啥呀?”

三姑娘見媽媽同巧娘拌嘴,心裏不過意、上前勸兩人。兩人這才壓下怒火換成笑臉。巧娘雖説些氣話,但是對三姑娘屈心下意。華姑黑天白日防備,巧娘與傅廉不能到一起,只能眉目傳情而已。

一天,華姑對博廉説:“我閨女姐妹倆都伺候你了。想住在這也不是個法兒,你應該同去告訴父母,早點訂下這門親事。”

於是立即打點行裝,催傅廉啟程。兩個姑娘相對無言,滿臉愁容。而巧娘更為難過,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沒完沒了。華姑不她倆送,拉着博廉就出去了。到門外,則院子全沒了,只見荒墳。華姑送到船上,説:“你走後,我帶女孩到你們縣租房住下,如果你不忘記前一段的好處,在老李家廢棄的花園裏,等你來娶親。”

傅廉於是回家了。當時。博廉的爸爸到處找兒子也找不若,正在十分焦慮的當兒,看見兒子回家來了,真是喜出望外。傅廉把經過説了一遍,又把華姑的約會講了。父親説:“妖言怎麼值得聽信?你能活着回來,就是因為你有生理缺欠的緣故,否則,早死了,”

傅廉説:“她們雖然不是人類,感情卻同人一樣,況且又聰明又漂亮,娶她們也不會惹親戚朋友們笑話。"

父親不再説什麼,只是笑他。

傅廉回家後忍耐不住了,不安本分,經常同丫鬟私通,逐漸大白天就亂搞,意思是讓父母嚇一跳。

一天,博廉正在同丫鬟胡搞,讓一個小丫鬟暗中看見了。小丫鬟跑着去報告老夫人。傅廉的媽媽不信,親自到跟前去看,這才嚇一跳。把那個丫鬟叫來盤問,事情全知道了。老太太高興透了,逢人便講,以此表明兒子生理沒缺欠,還要找個大户人家提親。

傅廉私下告訴媽媽:“不是畢家的姑娘。不娶。” 媽媽説:“世上不缺美女,何必找個鬼呢?”

傅廉説:“兒子若沒有華姑,不可能知曉人道,背棄她是不吉利的呀。"

博廉的父親聽從了兒子,派一個男僕和一個女僕去看個究 競。出了東城,走了四五里地,找到了李家花園。只見斷牆後的竹林裏,升起縷縷炊煙。女僕下車,一直走到門前,只見那母女兩人擦桌子,洗碗碟,好像在等待客人。女僕行禮,傳達了主人的意思,見到三姑娘,驚奇地悦:“這就是我們家的少奶奶嗎?我見了都愛,難怪少爺魂思夢想的!” 又問三姑娘的姐姐。華姑説:“那足我幹閨女,3天前,忽然死了。”

於是,擺下酒席讓兩個僕人吃。女僕回來後,極力稱讚三姑娘容貌,傅廉的父母都很高興。後來,又説巧娘已經死了,傅廉難過得要流淚。到娶親那天,見着華姑,又問巧娘。華姑答道;“已投生到北方去了。”

傅廉哀歎了半天。娶回三姑娘,總也忘不了巧娘。凡是有人從瓊州來,必找來問問巧孃的消息。有人説夜裏聽見秦女墓有鬼哭。傅廉很奇怪,進去告訴了三姑娘。三姑娘沉吟半天,流着眼沁説:“我對不起姐姐呀!”

傅廉盤問,她答道:“我們娘倆來的時候,其實沒告訴巧娘。現存痛哭的,大概是姐姐吧?早就想告訴你,擔心暴露媽媽的過錯。”

傅廉聽後,轉悲為喜,立刻吩咐套車,晝夜兼程,趕到巧娘墳前。敲擊着墳前的樹木,大聲叫道:“巧娘,巧娘!我在這呢。”

不一會兒。看見巧娘背個小孩,從墳裏走出來,抬頭痛哭,無限悲哀。傅廉也流淚了。傅廉湊到身邊問這是誰的孩子。巧娘説:“這是你留下的孽根啊,生下才3個月。”

傅廉歎息着説:“誤聽了華姑的話,使得你母子倆含屈地下,罪責難逃啊!”

於是,同巧娘母子坐車走了,渡海回到廣東。抱着孩子告訴母親,母親看小孩,長得體格結實,不像鬼生的,很高興。巧娘和三姑娘兩人處得很好,對老人很孝順。後來,傅廉的父親病了,請醫生來,巧娘説:“病不能治了,魂已離體了。”

催着準備喪事用的東西。剛置辦完,老頭就死了。巧孃的兒子長人後,特別像父親,分外聰明。14歲就中了秀才。

高郵地方的翁紫霞在廣東客居時,聽到了這件事。地名沒記住,也不知道後來的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