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養女人嫣然之氣散文

茶可伴書，可伴琴，可伴棋，可伴羽毛畫扇輕搖，但這些伴當，都在茶身之外。茶裏頭是不能摻物的，蔡君謨《茶錄》雲：“茶有真香，而入貢者微以龍腦和膏，欲助其香”，至是慮奪真味，始不用焉。韋應物説，茶性不可污。龍腦麝香，也是質本潔，但茶不願與之合，一合也是污，茶只與水合。茶是貞的。

其實，這麼説話的都是男人，男人一直掌控茶之話語權，當然道不着女人心。“我喜歡濃粧豔抹，掙扎一個年輕，生活需要我不能有一絲的懈怠和倦容，我必須站在青年人的行列裏，不知歲月地活上一番。”演員兼作家的王肇英是女人，當然曉得女人心事的根底。你叫女人陪你喝淡茶？女人可不願跟你清玩。我老婆給我買來的茶是一包君山銀針，色淡白、味清淡，而她給自己買的呢，是名為八寶系列的養顏茶，全然不合男人的茶道。男人謂茶是淡白最佳吧，女人那裏卻是花花草草；男人謂茶是一味最佳吧，女人那裏是大雜燴，其茶中匹配的是參片、甘草、紅巧梅、紫玫瑰、白百合、茉莉花、水晶糖，還有寧夏枸杞。女人喝茶與男人喝茶終究是兩回事，男人喝茶是養心，女人喝茶是養顏。這話翻譯成林語堂的語言是：男人研究哲學，女人享受人生。我老婆年過30日漸近午，她在那裏塗口紅搽胭脂，喝養顏茶，“掙扎一個年輕”，掙扎着回隊於“青年人的行列”，直想“不知歲月地活上一回”。

在男人的茶壺邊，女人好像是茶奴，採茶煎茶的是女人，而喝茶的卻是男人了。在詩書琴畫之行當裏都有長舞紅袖，而在茶文茶道里獨缺皓齒明眸。但認真翻一翻書，女人其實不只是茶之賓從，在茶裏也有女人的翩鴻照影。唐代的《宮樂圖》裏，紅粉隊隊，紅袖飛飛，宮女們手撫香櫞小杯，聽歌賞舞，悠然品茗。妙玉最喜歡喝茶了，她用陳年雨水和梅花上的雪水烹茶，那份精緻的心情撩人啊，妙玉可不是用茶來媚男人，她是給自己慢煮細泡着一份精緻的生活。當然妙玉是紅塵外的人，她的'茶裏還有玄遠的佛。但秦淮豔姬董小宛卻沒出世，她十分熱愛紅塵生活，也喜歡茶，她是吃茶而不用吃飯的。其先生冒闢疆在《影梅庵憶語》中披露：董姬用膳，都是用茶水淘洗一小撮米，佐以香茶數根，幾粒豆豉，而到晚餐，連那一小撮米也不要了，唯飲一杯兩盞花茶。固是，董姬到老都“掙扎”在“青年人的行列裏”，“眼如橫波，氣若湘蘭，體如白玉，人如月華”。

茶入胃間清空肺腑，肉入腸內肥濁肚腹，所以現在女人吃茶不吃肉！引女人喝茶與引男人喝茶的是兩部“茶經”，男人那部是茶道，女人那部是茶效；茶中若無入禪之茶道，男人就不會嗜茶了，茶中若無美容的茶效，女人誰會愛茶？茶主茶奴之分，解釋不了女人與茶，茶功茶效才是兩者綰結如磐的紅頭繩。動女人心的是盧仝《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的第五碗――“五碗肌膚清”。能讓女人肌膚清，那真讓女人愛煞，所以，英國的下午茶並非男人首創，而是一位名叫安娜的公爵夫人發明。詩人李白也#$page$#説茶效大得很：荊州玉泉寺近青溪諸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中多玉泉交流，其水邊處處有茗草羅生，採而飲之，顏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熱，所以能還童振枯！董橋先生説：閨秀名媛的笑聲淚影都照在白銀白磁的茶具之中，從此婦女與茶給文學添了不少酸甜濃淡的靈感。説的還真是，《紅樓夢》且不説，那專為好漢立傳的《水滸傳》就傳達了許多女人與茶的芳香與風韻。茶效對女人起效果，女人對文學起效果。《廣陵耆老傳》富有傳奇：晉元帝年間，有婦成寡，從早到晚，擺茶於鬧市裏，州官認為有傷風化焉，便使巡捕捉拿入獄，夜間，寡婦帶着茶具破壁而去，蹈虛凌空了。

這或許是傳奇，稽查無據的，而若事事有根據，人生豈不乏味死了？事事不必有根據，但茶能健身可美容，這事不乏味，且有根據，“苦茶輕身換骨”，説這話的陶弘景，不是文學家，是醫學家；茶能清心明目健身美膚，這是《本草》明記的，不是小説家言。當代保健大師齊國力先生的研究有科學作底認為，綠茶中含有茶甘寧，是能提高血管韌性的。據説，梅蘭芳先生是被兒子氣死的。對此，齊先生説：梅先生沒有喝綠茶，他要是喝了綠茶就不至於死！這話有力量，我老婆看了之後趕緊咚咚地跑下樓，買茶去了。但是她也不全信，買了一些綠茶，買得更多的還是那養顏茶。老婆説，她本是去買綠茶的，但看到養顏茶，心動得厲害，便買了八寶養顏茶！沒辦法，女人看重肉內的血管，但更看重的還是皮外的血色。“上帝給女人造第一張臉，女人給自己造第二張。”女人心性如此。我曾叫老婆去做整容，老婆蠻動心的，但她忽然想起，我塞了硅膠，換了第二張臉，豈不變了另外一個人？她説：我全身換了器官，便是換了人，你豈不是討了兩個妻子？我還是以茶來美膚美色來媚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