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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簪花郎散文

文學1.28W

原來相思有解藥

愛上簪花郎散文

玉蘭花開時,疏影橫窗,花香清清淺淺飄入室間,恍惚中,仿似我不必回首便能感覺到你正在與我並肩,雖然,我們竟是隔了近千年。你端莊的素袍,手捧《尚書》卷,怎麼依然那樣不愛帽頂簪花呢,讓我為你來簪一朵玉蘭,如何?

想那次“聞喜宴”上,那皇帝老爺不知賞賜你的是什麼花,看你微蹙着眉在金盤之中隨意揀了一朵,被人提點着才厭倦倦的插上了頭。呵,縱是再勉強,也怕聖顏怒吧,我都能看到你心中翻騰着的不甘不願。

是不是見到女子近身前,你總會拿起那本煞風景的《尚書》?是不是千年後的十五月圓之夜我邀你觀燈,你依然會一派不容辯駁地板着臉説:家中有燈,自可觀。若我像你家夫人一樣再同你説一句:也可觀人。你又詫異而回:我不是人?這位相公,您那千年前的夫人終於順從了您的不解風情。

可是,我竊笑望你,你的端然,你的自守,卻在那一首《西江月》裏破了相。她的“寶髻鬆鬆挽就”,她的“鉛華淡淡粧成”,你的“相見爭如不見”,你的“有情何似無情”,真切切摶了個夢裏夢外的萬種風情。不解風情原來是你練成的神丹,是為那些相思熬製的解藥。

千年前的你,終於也有掩不住風花雪月的時候,袖底生出那被千年後的人捉住的點點墨裏秀色。忽想起趙麗蓉老師邁左腳説出一句“司馬光砸光”,抬右腳再繞一句“司馬缸砸缸”,那時還不及缸的身高的你啊,一定是一臉的稚容,卻端沉着成人的臉色。怎麼會有人一輩子都會是那樣嚴謹慎守的表情?若可以涉水過千年,我倒願做一塊砸缸的石頭,砸破你心上堅固的陶壁,砸出你清靈靈跳脱的心水,然後,看你笑,看你鬧,看你愛上簪花。

把酒當個純鏡照

人家黃庭堅先生可是踴躍效力於簪花行動的,弱冠也簪,不惑也簪,天命也簪。黃先生特喜歡菊花,每每菊花開時,我便特想發一封可遞過千年的郵件,邀他來就菊,哪怕一程來路之後,他已然從少年,過了壯年,再到了暮年。

一個人若倔強,即使到了老時,也會是個倔強的小老頭兒,這性格怕是因為他的名字,如預言如先知,早被定下了。他的字,叫魯直。或者我也可以對着這個小老頭兒講我的倔強我的魯直,講有人在我身前講:自己的時光裏,沒有討厭的人。可是,我還是堅守着我的厭憎。我或可以聽到黃老頭兒讚許我偏偏做不到的不辨黑白的博愛。

我可以為他温上一壺酒,再摘上一大簍菊花,掛在窗櫳下,讓他想起千年前他走過的那條巷,那一個賣花郎正在用叫賣聲打賞秋光,而那閣樓上,正有個嬌鶯自在啼般勾起他詩興的姑娘。

酒意微醺時,聽他開課講詩文,三分醉時,看他瘦勁揮墨手書,十分醉時,幫他簪花滿頭,而後端着酒卮由他照,照出個“醉裏簪花倒著冠”。

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在他最後的絕筆詞裏含淚而笑,“羞羞,白髮簪花不解愁”。喃喃地告訴他,不羞不羞啊,一句不解愁已佔盡了生命中所有的驕傲。管它舊山河在哪裏,管它江山流落到哪一處荒園,你的簪花,一直從容不會凋。我的心中,你是此間最坦然的少年。

以梨花收梢

大多女子都討厭風流的男人,我也是,可是,偏就討厭不起來那個風流了一輩子的傢伙--張先。這張先尤厲害,年輕時風流不説,老了老了,都八十歲了,卻還納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小小妾。他説“卿是紅顏我白髮”,蘇軾接道“一樹梨花壓海棠”,這一世的風流啊,最後還是以被人笑話的悽白白的梨花來收梢。

我很想穿過千年,去看一看這位萬花叢中過,幾乎剪遍片葉都沾身的高手,看看他的少年帥,再瞻仰一下中年時的魅力大叔,再看一看那一場最後收梢的喜嫁。想起錢謙益對柳如是説:你的膚像我的發一樣白。其實這場景人家張先早幾百年前就把玩過了。

我不討厭張先,因我看到他穿透千年的目光中含有惹人憐的寥落。他怕“臨晚鏡,傷流景”,他怕“風不定,人初靜”,總是沒有一個人沒有一朵花能夠真正的熨貼他生命的胸口,那些怦怦震動的便全是自己的心跳。於是,怕歲月搶了繁華的熱鬧,於是要證明依然有那麼多的花為我嬌。

我的歎息化作可穿越千年的手臂,悄悄將一朵木槿花簪在張先在那個“雲破月來花弄影”之夜所戴的帽冠之上,這木槿是朝顏夕敗之花,待張先醒來,看冠頂落紅如徑,而自己依然昔顏如昨,可會不再去折騰那麼多如同木槿般的紅顏?

當他的身體終於倒下去的時候,不知他是否懂,半明半昧的風流只是他敬畏生命的怯懦不敢開口。

貧瘠也要生出鮮花

我常説我不在意容相,可是我不知道如果千年前的賀鑄真的站在我身畔,我會不會也讓他瞧出了我真真的被嚇了一跳。還真沒見過可以辟邪的人,但陸游的描述大致也達到了那一效果了。可是,人家也鮮衣怒馬過,也曾叱吒過,那樣貌加上那氣勢,也曾經周遭少有人及。卻,人生就是這樣子的,老年時,也不過是個委於書齋的白髮人。

每個人的人生都會落幕,儘管方式不同,所以,我並不為他的一生而感懷。我更想探看的是他在老年時走在橫塘時的那一抹相遇,我想看看怎樣的一個白髮貌奇的小老頭兒在那裏踟躕,只因為對一位玉貌綺年的美人兒的驚鴻一瞥。呵,風流真是無處不在啊,只是這風流好,風流匾上鑠金流光着那麼妙不可言的詞句,“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這一場風流,因那一首詞,而真真讓貪他墨色的後人大感值得。

有人評,賀鑄的性格不好,可是,你瞧,那些性格在歲月裏也不過就是蛛網,織來織去織出的也不過是蒼蒼老去的歎息,若塵風大一些,偏這歎息都被挑破了。而那些貌醜又算什麼,我看了兩遍卡西莫多時,都會從嫌惡變成喜歡,因他善良而勇敢。而賀鑄,亦喜歡,因他的心思化作了多少人恭敬捧接的墨字。有望,無望,愛,或不愛,那些能夠在千年裏留下的才有資格做鑑定。

他歎梅子黃時雨,我便尋來跑在梅子雨前面的小桃紅,別在他詩頁間,就如簪上他的帽冠。誰説他貌醜?他偏在那外相的貧瘠土壤裏生出了絕姿的鮮花。看過他流年字間的風姿,太多千年裏走來的翩翩人兒,都成為將就。

忍把浮生換抱香

如果那傳説是真的,我真的很想和周邦彥一起鑽到牀底下,聽一聽是不是那皇帝爺真的只帶來一個新橙,再偷看一下那鶯聲絕色女如何並刀如水纖手破新橙。呵,那情人幽會的場景僅這一幕就足夠了,再多了怕是如周邦彥一樣,他是人被髮配,而我大概是要耳朵發配出去了。

這一個是真非真的傳説,讓人牢牢地記住了周邦彥,便是那風流二字也被烙上了額頭,如不掉的'記號。只是,一首《應天長》,讓人如穿花蛺蝶般,走過花明柳暗,看到了寒食時的周邦彥,懷揣着委於一地的記憶餘香,步步試探着生與死的距離,嘗着生與死間的味道。

“隔院芸香,滿地狼籍”,因狼籍更想起初相遇,趟着幾可沒了記憶的芳草萋萋,明明已經難尋舊時的路跡,可是,他偏要尋啊,因為,他想追上那輛已走遠太久的裝載着那場邂逅的油壁車,不追上,此生誓不甘心。

卻,世間最痛的不是在稀疏的陌生裏相憶,而是那一抬眼,竟然看到那樣那樣絲毫未變的那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舊時人家,“柳下人家,猶自相識”。無下句了,就如那痛忽然就哽在喉中,咽在心上,我想,他會立即逃開那個地方,再不逃開,只怕立時灑血斷腸。

我寧願他是那個躲在牀下不知死活而公然犯上亂寫字的周邦彥,那樣至少他可以在風流的表相下收拾一些那一天寒食時鑿心的碎冰。為他,我存一樹杏花,在很多個寒食時候落在柳樹下,就算是簪上他的頭。杏花總喜歡把個春意鬧,一朵朵俏生生的笑,唧唧喳喳的盛開,定能把那個周邦彥牽着鼻子走,走成千年的愛過,痛過。

風流不老,只有帥

在文采橫行的年景裏,我不得不相信,風流並不只屬於潘安貌之流。蘇軾的恩師,歐陽修先生,近視眼,齙牙,弱不禁風的站在那兒,竟然也能花粉堆裏滾打出一身異香來,你不得不感歎腹有詩書氣自華,而氣自華來便是風月也低下了身段。

就是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物,外帶還加上一個少白頭,只三十歲左右,便白髮頻生,四十歲已發如雪。叫人不得不隨了他的自號,醉翁。那一頭白髮,與翁無異了。

若我真的叫上黃庭堅來簪花,怕是定要被這修翁給挑了理兒。此翁也是愛簪花的人,深深淺淺,左紅右白的。而那一句“莫教一日不開花”,那般挑戰時光的豪情,亮炫了宋詞裏那麼多那麼多感歎的眼。

若可以輾轉千年,我真的願意經過顛沛來到歐陽修的面前,親歷他如何將一生的事做了個詳盡的極致。為文,無所不精,最佩服他連寫那綺麗的豔詞時都可以明明心間深深靡靡之意,卻是字上一派清麗。為史,編撰唐書五代史;為官,高居要職;為政,清明薦賢。就連在金石之鑑上也不遜於趙明誠。且人家還會舞,不是武術的武,是跳舞的舞,酒宴之上,常常跳上那麼一段,當然,此間是一定要有酒量的,否則那便不是跳舞而是扶牆了。

我常常説一友,因他多方面優秀,我説他身邊常閃現桃花目。可這歐陽修,真真會讓人滿眼的粉紅紅的心直向他撲通。“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不知修翁是否是情痴,我卻知,若相遇,這樣的他,當有許多人願為其成為情痴。

他愛簪花,我想最當簪的該是一朵牡丹,富麗而滿碩,淺紅深白相宜間,簪在那因不易醉而不會偏斜的帽冠上。他的生命原就是一朵牡丹,重重的繁瓣一如他豁達而磊落的才情,烘出一章千年不落滄桑的洛陽篇。

在他面前,你不得不慨歎,風流可以絕世。褪去千年前的那副皮囊,千年後,我們仍能清晰聽到他帥氣的風骨在鏗鏘吟唱。

標籤:簪花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