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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插一張犁在田間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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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固執地認為,春天裏最質感的風景是:插一張犁在田間。

春天,插一張犁在田間抒情散文

當然,不止是一張犁,還會有一頭牛,一頭黃牛或者黑牛,甚至於毛色斑駁的“花牛”;自然,更不能沒有扶犁的人,是一位老農,臉上佈滿了溝壑一樣的皺紋,黃黑的膚色,恰如泥土的顏色。他的肩上,掛着一條長長的打牛鞭;他的身後,跟着他的婆娘,或者他那條心愛的家犬。

他們,一起來到一塊土地上。

並不急於勞作。多年的習慣,總是先在地頭“歇一會兒”。春陽爛漫地照着,身體慵懶得很。於是,男人先把犁耙插於地頭,然後,脱掉身上厚厚的棉衣,坐在地頭上。他從破衣袋裏掏出煙包、煙袋,緩緩地裝滿一袋煙,點燃,吸着。縷縷的煙絲,在春陽下散逸着,像是昨夜酣夢的思緒。他抬頭看看四周,進而把目光放遠,望向遠處。遠處,是土地;更遠處,是遠山。土地,已經完全鬆軟了,表層的土,佈滿了惺忪的`紋理,細密的紋理間,彷彿正有絲絲的春氣,在冒出。他笑了,他感受到了土地的温度;感受到了土地的某一種渴求;他知道,一張犁,會滿足一塊土地的渴求的。

女人,放下了肩頭的農具;她不吸煙,但她閒不住。於是就四處尋覓,尋找一些野菜,比如薺菜、苦菜等,一棵棵地挖取,抖掉根部的泥土,裝進隨身帶的一隻布兜裏。田頭的樹,已發出了嫩芽;不遠處,幾株桃花開得正旺,火一樣燃燒着。女人,看看樹,看看桃花。“面若桃花”,女人不再年輕,她搖搖頭,臉上掠過一絲自嘲的落寞。那張犁,兀自地插在地頭,看上去,生硬而倔強;落下的影子,像一位躬身駝背的老人,看穿千年的時光。它,在等待,等待着農夫那厚實的手掌,結實地握住它的扶手,然後,以它的力量,穿透一塊古老的土地。那頭牛,卧在地上,一個勁地反芻;它沉默着,太沉默了,如這厚而深的春天。家犬,在田頭晃來晃去,跳來跳去;它看看主人,看看沉默的黃牛,然後,再看看遠處,看看高天。遠處,有兒童在放風箏;空中,偶爾有幾隻鳥飛過,於是,那隻家犬就叫了,汪汪汪……

犬吠聲,打破了田頭的清寂。

歇足了。老農站起了身,對着女人喊了一聲:“幹活吧。”

於是,牛被套在了繩套上;女人,牽起了牛;男人,扶住了犁耙。男人把長鞭一揮,喊一聲:“咿哩啊啦……”或許,許多人,並不知道這一聲吶喊的意思,但那頭牛是知道的;它一躬身,一用力,犁耙就在田地裏,嘩啦啦地前行了。

牽牛的女人、牛、犁耙,還有扶犁的老農,共同構成一條直線,形成一道動感的風景。風景了上千年,風景成一幅畫,風景成一首詩,風景成一段歷史。

老農,一邊扶犁前行,一邊還不時地俯身抓起一把新鮮的泥土,在掌心中揉搓一下,然後,看着泥土從指縫間緩緩淌下。有時,他會把手中的泥土,拿到鼻端用力嗅一下,他喜歡這種新鮮泥土的腥味,他知道,他的骨子裏就流淌着這種味道。他的骨血,是和這種泥土的味道相融的;一把泥土,在他眼中,就是天,就是地,而他則是中間的那個“人”;天、地、人,如此和諧地融合在一起——這就叫“天人合一”。

一段時間後,農人的身後,就是一片明嘩嘩的新鮮土地。泥土的腥味,漫溢着;春陽熠熠,新耕過的土地,是春天裏最明媚的春光。

又一段時間後,他累了,女人累了,牛兒累了,一張犁也累了。

於是,他們停留在田頭,休息。

於是,一張犁,又插在了田間。

一動不動,堅守着,靜默着,靜默成一尊千年的雕像,靜默成一道永恆的風景。

聽,風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