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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三大件抒情散文

文學1.35W

  自行車

鄉村三大件抒情散文

1982年12月,我結婚了,妻子是供銷社的售貨員。那時候,農村正時興“三大件”,即自行車、手錶、縫紉機。女方除了要彩禮錢以外,還需要男方準備好這“三大件”,以供結婚後之用。因為我們家小子多,能吃,年年欠小隊的吃糧款,生活捉襟見肘,連象徵性的彩禮錢也拿不出,更別説買這“三大件”了。

好在妻子通情達理,岳父家也很開明,我只給妻子買了一身衣服,我們便把婚事辦了。

從此,我和妻子白手起家,開始了生活的創業和人生的奮鬥。

當時我在外地教學,離家有12裏,每星期六下午步行回家,星期一起大早步行上班,大約需要兩個小時,如果騎自行車的話,40分鐘左右就能到了。

自行車對於我來説,太重要了。

可要想買一輛自行車,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一是錢,二是票。

錢可以靠自己攢,可自行車票卻要靠單位來發。計劃經濟時代,最突出的問題就是供需關係的緊張。物質睏乏,需求大於供給,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憑票供應。吃飯有糧票,穿衣有布票,買肉有肉票,買油有油票,反正,越是緊張的東西,那票就越金貴。許多人攢夠了錢,卻買不上自行車,弄不來票,自行車票太缺了。

據説,當時全國只有上海和天津生產自行車。別的地方不生產自行車。這到底真假,到現在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在鄉下所能見到的,幾乎都是天津產的“飛鴿”和“紅旗”,偶爾能看到上海產的“永久”和“鳳凰”。一台“飛鴿”自行車是178元,一台“紅旗”是147元,這個價,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和妻子每個月工資加起來有60多塊錢,除了生活費以外,每個月能剩個30塊錢左右,半年之後,我們就攢夠了150元錢。但自行車票卻遙遙無期。

妻子雖説在供銷社,按理説應該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便利,可惜,她只是個售貨員,享受不到特權。

而我,雖説是光榮的人民教師,可自行車票是“光榮”不到我頭上的。

自行車奇缺。一個鄉的供銷社,一次只能進來兩三台,可想買自行車的人有兩三百。這兩三台自行車給誰呢?首先是鄉里的領導及他們的親戚朋友,其次是糧站的領導及他們的三親六故,再其次是醫院領導及他們的七大姑八大姨,僧多粥少,狼多肉少,沒辦法,就得排號等,有的一等就是兩三年。

我很幸運,我岳父在供銷社土產部,負責家兔收購。那時國家對家兔收購有一個獎勵政策,大力發展家兔飼養,收購家兔達到一定數量時,可以獎給一輛自行車票。我岳父為了能得到一輛自行車票,天天騎着公家那輛除了車鈴不響其餘全響的破車子,到各大隊去遊説,讓社員多養家兔,促進副業增收,他們負責一個月一收購,這是個只賺不賠的買賣。岳父的勁兒沒白費,那年底,他們土產部成為全縣收購家兔最多的單位,我岳父不但拿到了一張自行車票,還被評為出席省裏供銷系統的先進個人。

當我騎上這輛“飛鴿”牌自行車的時候,別提心裏多高興啦!恨不得振臂高呼“岳父萬歲!萬萬歲!”當然,我是不敢的。

  手錶

自行車是我的第一需求,而手錶就是我的第二需求。有了自行車,我又開始做手錶的.夢。

還是在上高中時,我清楚記得:我家鄰居,在公社當祕書,他除了有一輛上海產“鳳凰牌”輕便自行車外,手腕上還有一塊手錶,銀光閃閃的。他穿一件白襯衣,把袖子一挽,有人沒人,他都要習慣性地把胳膊一抬,看錶,那個動作非常地瀟灑,讓我羨慕極了!

妻子在沒嫁給我之前就有了手錶,而且是“上海牌”全鋼手錶。那可是她自己省吃儉用兩年的結果啊!她每個月除了交給小隊30元買工分以外,自己就僅剩下不足7塊錢,哪個女孩子不好美呀?她想穿新衣服,還想買手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到底還是兼得了,這得益於她的精打細算。可見她對這塊手錶的珍愛。我們結婚後,她見我更需要手錶,便主動把手錶讓給我戴,這讓我很感動,但我不能戴。俗話説,要成人之美,不能奪人所愛。夫妻也一樣。

那時候手錶雖説不像自行車那樣缺,但也是緊俏商品,沒有票自然不可得。

後來,我們學校有一位老師,他的哥哥是林場的司機,活動能量很大,他能弄來自行車票,也能弄來手錶票。我就託這位老師跟他哥哥美言幾句,給我也整一張手錶票,他答應得很痛快。不幾天,他悄悄遞給我一塊手錶説:“這是一塊進口的,原價200塊,你要願意,就100得啦!”我大喜過望,立刻感激不盡掏錢買下。這塊手錶是什麼牌子的?不知道,哪國產的?不曉得。但這表有日曆有星期,比妻子那塊“上海牌”全鋼手錶檔次高多啦!

我把手錶拿回家,跟妻子説:“咱結婚時,沒能給你買一塊表,這塊表就算是彌補的吧。你戴新的,我戴舊的。”

妻子説:“你長這麼大,還沒戴過手錶,就你戴新的!”

我的手腕上,終於有了一塊手錶,上課下課可是方便多了。有時候,我也模仿當年那位公社祕書的習慣動作,把胳膊誇張地往上一抬,那感覺,好極了!

  縫紉機

我們家裏的縫紉機,是結婚後有了小孩買的。

妻子喜歡縫紉機,是因為她孃家有縫紉機。我妻子家孩子也不少,但和我家相比,有本質的不同。我家小子多,能吃不説,還猴,成天上樹爬牆的,那衣服就穿不出個樣子來,大窟窿小眼兒的,氣得媽媽經常拿撣子把抽我們。不抽不行,她補衣服忙不過來啊!我們家的孩子小時候就跟要飯花子差不多。妻子家小子少女孩多,女孩文靜,穿衣服知道省儉。但因為七八個孩子,縫補衣服是個大事,就靠手工一針一線,把人累死也不行。妻子説她從15歲開始就能做鞋墊,18歲就能做簡單的衣服。

此前,我對縫紉機一無所知。

小時候,我很羨慕小船,小船穿的衣服很規整、很乾淨,不像我穿的衣服跟花蝴蝶似的。我曾經去過小船家,他媽媽坐在一個角落,腳下蹬着縫紉機踏板,一上一下,輪子轉動,上邊就有嘎嘎嘎的細小聲音,那衣服在小船媽媽手中一會兒就縫好了。縫紉機縫出來的線局子勻稱細密,很好看,即使是補衣服,也是方方正正的。

我母親本來手就不巧,再加上我們這些孩子一個個跟活驢似的,今天補上的衣服,明兒就有出了窟窿,媽媽哪有那麼多時間給我們補衣服呢?媽媽補衣服的線局子大小不一,長短極不均勻,用現在的話説,就是沒有一點兒美感。

我剛結婚時,衣服壞了,妻子總是要拿回孃家去用縫紉機縫補。

有了自行車,買了手錶,我們就開始攢錢買縫紉機。

妻子説:“咱買就買‘飛人’牌的!”

我問:“為啥呀?”

她答:“我們家裏的是‘蜜蜂’牌的,聽説‘飛人’牌的比‘蜜蜂’牌的還好,當然要買好的啦?”

那會兒,能生產縫紉機的大概只有上海了。因為無論是“飛人”還是“蜜蜂”,都出自上海。雖説縫紉機在人們的生活中遠比手錶重要,但縫紉機卻不算是緊俏貨,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

我們家裏買了縫紉機後,妻子非常高興,下班後總是坐在縫紉機前,在嘎嘎嘎的美妙聲中,孩子的衣服幾乎一天一個樣,妻子把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個蝴蝶,在家裏飛來飛去。

1992年,我們舉家遷往城裏,忍痛把那台縫紉機賣了。

為此,妻子還難受了好長時間。現在想起來,我還有點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