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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懷念隨筆散文

文學1.88W

我曾在山寨學區的新莊國小任教五年,那個地方在我的腦海裏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而最難忘記的,就是我曾經的同事胡老師了。

秋天的懷念隨筆散文

胡老師中等身材,喜歡留板寸頭,瘦削的臉上聳立着一個碩大的牛鼻子,很是引人注目,他説自己的福氣就在那個鼻子上,兩張厚嘴脣和那大鼻子相得益彰,一張略顯黃色的眼珠,淳樸中夾雜着幾分狡黠。雖然年近五十的人了,一天到晚精神的很,籃球場上的三步跨籃常使得年輕人望塵莫及。

1995年秋天,我從馬峽學區調到山寨學區,被安排到新莊國小任校長。胡老師的家就在新莊,與學校隔着一條小河,五六百米左右的距離。我到新莊國小時,胡老師已經當了21年的民辦教師,當時每月的工資是175元,儘管如此,他在工作上的確兢兢業業,除兼任兩個班的主課之外,還負責着學校的總務工作,學校裏一些臨時性的工作也少不了他。每當我看着他給學生耳提面命地輔導,心裏就湧上了由衷的敬意,再加上他長我九歲,心中就越發對他敬重,也儘可能的在生活上給他一些微薄的幫助。

當時的校舍衰敗不堪,再加上坐落在旱河灘裏,周圍再無鄰居,給人一種寂寞孤獨的感覺。學校一共七個教師,除過三個本村的,其餘的三個老師也是鄰村的,一般情況下都不住校,學校裏的常住户就是我一個人。

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校園裏,心裏真有點發慌,住了兩個晚上,幾乎沒有睡一個囫圇覺。胡老師聽我説了情況,就住到學校裏給我做伴了,一伴就是五年!有時候下午做農活回來晚了,即就再遲,他也回學校來住的,時間久了,他還沒走到大門口,我就能聽出是他的'腳步聲。每天晚上到學校,胡老師都會到我的房間喝兩三杯白開水,他喜歡喝滾燙的開水,一邊吸溜吸溜地喝水,一邊敍述他下午所做的農活,雖然一臉的疲憊,卻掩飾不住完成農活之後的喜悦。

我們談的最多的是他的轉正問題,因為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我鼓勵他堅持,堅持就是勝利,他也很有自信,再加上老婆、兒子、女兒都支持他,他説一定要熬到轉正的時候。

新莊村地處林緣地帶,地廣人稀,民風淳樸。每年的秋季,就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刻。學校附近有一個叫有有的青年農民,喜好打獵,且槍法不錯,到了玉米收穫,蕎麥架鐮的時候,也是野兔,山雞們瘋狂搶食的日子。這個時候,有有就大顯身手了,每天至少有一隻野兔或兩隻山雞的收穫。有有收穫了獵物就找到學校來了,一番討價還價,他就把獵物出售給我們,一隻野兔七八元錢,一隻山雞十元錢,他之所以自己不吃,是急着等錢用,他的煙癮極大,媳婦愛逛街道,這些都需要花錢,而他來錢的門路就靠的是獵*,因為那時的林業和公安部門對打獵管制的還不是很嚴格。

每次買到山雞或是野兔,忙着收拾的就是胡老師。日子久了,他竟然練就了一手好本領,將野兔倒掛在樹上,三兩下就剝了皮,一隻山雞,不到半個小時就收拾得毛光肉淨。可惜的是胡老師的烹調技藝實在不行,他收拾好了,就輪到我上陣了,其他的同事只能打下手。將野味或紅燒或清燉,還是爆炒,都是香味溢滿校園的角角落落。骨酥肉爛之後,用一大盆子盛上來,我們就成了饕餮之徒,美美的咥上一肚子野味,再喝上二兩白酒,那種美妙至今都令我陶醉。吃上幾頓野味之後,胡老師就不好意思了,囁嚅着要買一回,我就婉言相勸,説你也不是吃白食啊,每次都是你受累,再説你以後轉正了,可以回請我們啊!他便憨憨的一笑,摸一下他的牛鼻子:“這把人不好意思的!”

1998年末,胡老師終於熬出了頭,轉為公辦教師了。那天天氣很冷,雨夾着雪,我和他到鄉上教委給他辦好了轉正手續。回學校的路上,胡老師興奮得雙頰泛紅,那雙略黃的眼珠晶晶發亮,我也大聲的吼唱着,分享着他的歡樂——二十四年啊,艱難心酸的二十四年,終於成了昨日的記憶!

回到學校已經是傍晚時分,胡老師嚷着要喝幾杯,幾個同事也興高采烈地吆喝着要慶祝。胡老師出去了一會,竟然拎着一吊子豬肉回來了,原來他到村子裏殺了豬的人家賣肉去了。那一吊子七斤多重的豬肉和着粉條炒了滿滿的一大盆子,滿屋子溢香,大家吃得酣暢淋漓,酒也喝了不少,七八個人大概喝了四瓶白酒。胡老師那晚特別的高興,喝得最多,醉得最早,人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嘴裏還一聲連一聲地説着“高興,高興……”

2000年秋季,我調回了馬峽學區,和胡老師五年的同事關係結束了,但是我們的情誼依然深厚。我剛調回來不久,胡老師曾專程來看過我兩次,第一次買了兩隻野兔給我,説是欠我的兔子肉太多了;第二次是帶了一瓶酒給我,説是兒子過年給他買的,沒捨得喝,專門給我留着。我也曾去看過他兩次,受到了他們一家人隆重的禮遇。

在2006年的暑假繼續教育培訓班上,我遇見了胡老師,發現他的氣色不大好,便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勸他到縣醫院檢查一下。他説就是胃裏不大舒服,不要緊的。本來還想請他到我的家裏聊聊,由於培訓的時間緊張,再加上他要忙着回去做農活,就只是空有心願而已!後來聽熟知的同事説,胡老師的工資基本上都花在家庭建設上了,先是翻修了上房,壘起了圍牆,接着又給兒子買車。他剛轉正,工資並不高,這些開銷幾乎用去了他的全部工資。

2006年深秋的一天,我正在組織學生課間活動,忽然接到了一個山寨同事的電話,説胡老師去世了。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一連説了三遍,我算是聽清楚了,心一下子揪得很痛。我借了一輛摩托車,向新莊駛去,心裏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

當我走進那熟悉的院子裏,已是紙幡飄飄,哀樂聲聲,昔日裏笑呵呵地迎接我的同事,此刻已躺在草鋪上,不再理會人世間的事情了。我虔誠的給胡老師焚化了許多紙錢,他的工資幾乎全用到家裏了,送點紙錢給他,不要讓他在另一個世界再受拮据了。最後一次敬我的好同事,老大哥一杯酒,願他在天堂裏與悲苦不再有緣!

最後才曉得胡老師患的是心絞痛,病了兩年多了,一直硬撐着,直到疼得厲害了,才到縣醫院檢查,説是要趕緊送到西安做手術。就在要去西安做手術的那天凌晨,他帶着諸多的遺憾永別了這個世界。

胡老師轉為公辦教師僅僅才八年時間,幾乎沒有真正地享受過一天的生活,就匆匆的走了,惟其如此,我才一直將他記在心裏,不能忘懷。

寫完這篇短文,我忽然記起今天(九月初十)恰好是胡老師的生日,活着的話,他才五十七歲,可逝去已經四年了,真是生也匆匆,逝也匆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