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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樹散文

文學2.62W

一、楊

荒漠樹散文

乘坐長途汽車顛簸在荒漠中時,無人能不注意到靜默地立在道路兩旁的白楊,它們是最無畏的勇士,駐守着萬里荒原的脈搏

白楊在邊塞,是最普通的行道樹,筆挺、耐旱,所以無需多加照顧。這真是再好不過了,生存要靠自己,人和樹都一樣。

城市裏是不喜種白楊的,楊毛柳絮總是令人煩惱。而柳種在水邊,還有娉婷可賞,楊就沒什麼看頭了,一根樹幹直捅到底,連樹冠都是向上潑灑着的,全無柔美可言。

不種楊,尚還可以理解,但不種楊卻反種根本不適合這片土地的一些樹就令人難以理解了。而終於還是要用到楊:新移栽的樹站立不穩,要用東西撐着,於是楊便成了最好的支架。

剛砍下的白楊樹幹被整車地運了來,白楊用它的生命,支撐了另一種生命。

被支撐的嬌貴樹種,有的活了下來,有的卻在綠了一夏後迅速地變黃泛幹。我有些惋惜,為楊不值,但楊,就真的甘心如此嗎?

那是一株楊,一株活着的楊。一年前,它曾是光禿禿的一杆,被運到這裏來,一端埋在土中,一端頂在鬆上;一年後,鬆枯死了,而它卻不知出於什麼機緣在土裏生了根、在頂端長了葉,樹幹的下半部還是斜插着的,而上部——也就是那些在這一年中新生的枝幹,卻筆直地向上探着、探着、探向高遠的長空。

荒漠原本並不是荒漠,幾年前,它還被稱為“半荒漠化草原”,如果再往前推幾年,這裏也曾是個水草豐美的地方。但連年無節制的放牧破壞了這一切,直到這裏被定義為荒漠,政府得出了決定:禁牧吧。

補償款給的優沃,從住了一輩子的荒漠搬到了曾日思夜想過的城鎮裏,實在沒什麼可抱怨的,於是處理了羊,默默收拾了行裝,只是在不經意的一抬眼中,瞥見了天邊的竄天楊,才突然想到,他們沒有了羊,也將失去了楊。

一絲莫名的惆悵繚繞在心頭,又很快地飄散了去。

二、榆

在這片土地上,榆是野生的樹,從廣袤的原野直至遠方連綿的大陰山,到處都可見其影蹤。山榆一般矮小,樹葉墨綠,蒼勁如小時候在圖卡上見到的山鬆,我卻少有機會去近前看一看、摸一摸它嶙峋的枝幹,踏一踏它腳下的山石。

草原上的榆樹則不同,比山榆更少,卻活得更滋潤些,葉也常常是碧綠的。

記不起是誰家與誰家的草場之間了,有一株很大的榆樹,光長杆子不長葉,可以攀着分出來的枝幹一直到樹上圓圓的葉片兒中去。夏季,人們從上面摘下一串串的“榆錢兒”下來,這東西,模樣討喜——像銅錢,味兒也不錯,泛着甘甜。直接吃,或是和了面蒸出來,在菜比肉罕見的牧區,真是上等的佳品。

這裏的人對榆總有種特殊的情感,許是因為榆助他們度過了那些餓肚子的年頭吧,那時候連樹葉兒都被吃得一點兒不剩;許是因為榆是茫茫原野中惟一自然生長出的樹吧,外出的遊子們,只要想想在惡劣條件下那樣生長着的大樹,腳步也踩得更實了。榆的存在從來都不會突兀,它的根系與大地緊密地相連。它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這片土地:這裏,不曾有什麼興衰,也不需要什麼歷史;這裏的花一年一年,開了又敗,這裏的草生長了又枯死,枯死了又生長;這裏發生的.那些事,用老榆樹的一圈圈年輪來見證,就足夠了。

榆,是生命的象徵,榆,永遠都不會死去。

二、人

這片荒漠實在太過廣大,人類在這裏總是顯得形單影隻。

牧人們大多年紀比較大了,在城鎮裏謀不到什麼餬口的工作,只好放牧為生:每日起早貪黑點數着他們的羊,或是想着怎樣在羊絨裏多放一把沙子,多賣些錢,又不被收購羊絨的人發現。

有時坐在黑暗裏,抽着日曆紙捲成的煙,思付着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也有輕鬆高興的時候:今天放牧時挖到不少好索陽,或是抓到了一兩隻兔子或刺蝟,又或者是給家裏的孩子帶了幾塊五色的石頭——在孩子們把玩過後,它們被整整齊齊排在窗台上。這時他們是笑着的,像是乾旱的荒漠,有了水的流淌。

牧人總愛在牧羊時吼一兩聲,高歌一曲,也許是為了驅散孤獨感,可這卻使一切更顯空曠了。終於,天地無聲、羊羣無聲、牧人無聲,只剩豪邁的餘韻一遍遍迴響,空添幾分蒼涼的悲壯。

他們熟悉草原上的一切,知道哪裏有一個荒廢的果園,哪裏有棵治病的冬青。每一種草都有自己的名字,每一株花都有一個美麗的傳説,他們植根於這片土地,像一棵無言的樹,這片土地下,埋藏着他們的血脈。

巴彥淖爾,意為“富饒的湖泊”,傳説中,黃河白馬讓水源遍佈。

聽説六十年前,草原上的窪地裏可以舀出很多當時人們不會吃的怪物——魚。

聽説四十年前,母親只要往地上挖個二十釐米的坑,就會有水沁出來。

而十七年前,我伏在井口看深處的波光粼粼。

四十五年前外公外婆開始在草原上放牧,牧歌嘹亮。羊羣低頭,温柔地跪伏在草地上,膜拜這生命之地。

十五年前,我滿心歡喜地離開這裏,偶然回頭,夕陽映照下,只剩樹木孤獨地守望。

——從亙古,直到永恆。

如今,那荒漠與荒漠樹,是一段將要被拋棄的舊夢,只在不經意間,帶來瞬間的恍惚。

標籤:荒漠 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