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散文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曬，只求她從橋上走過

－－題記

黃昏近了，獨自看明豔的杜鵑染亮一片夢的空靈，青峯浮嵐，煙波橫翠，青石橋在綠色的湖光中略顯恬淡，橋下棹歌聲聲，水波盪起朵朵綠浮萍。草鴨綠，給湖畔四周浸上一層柔軟，柳鵝黃，在湖邊掛懸成飛揚的流蘇。樓台臨水，我站在石橋旁邊的樓台上遠望，面色冷峻的沒有一絲温情。目光停落在你走近石橋的那一剎那，你的水袖邊上繡着幾朵單瓣磬口的綠梅花，水波里，你臨水照花的美被一縷清風吻皺了，你舉頭，櫻花在雲天開成温暖而繾綣的浪漫，我只能在樓台上看你卻不能走近，你轉身時瞥見了我的臉，我無意間露出會心一笑，這是故事的開端。

為了再見你一面，我在佛前掙扎沉浮求了五百年，佛垂手歎息，問為何這般痴痴愛你？我手持青蓮，淡笑不語。佛於是把我變為石橋，坐卧在你回家必經的湖上，我在等待，等待一個還沒來得及開始的諾言，我還記得五百年前你明秀的眼眸裏尋我的急切，眷戀，我害怕離別，害怕你走過風吹來的孤獨和落地的花瓣，一轉眼我已等待一千五百年，櫻桃紅在我枕卧的水邊，芭蕉新綠葉葉向心，一切美成不可言説的迷人仙境，整個江南蘸着你繡閣裏的舊墨裊裊幾筆，繪出煙波裏的黛峯，晚霞飄飛而下，融化在橋身下的清波里。我能感覺你素雅的美，楊柳依依拂過你驚若天人的臉，我的柔情萬丈融進了這初夏裏的惠風和暢，你還是在尋覓着，你是在尋千年前的那個我嗎？我已化身石橋，我在用我的身體托起對你千年的愛戀。我心中的有説不出的歡悦。你的腳步輕盈地從清蒼的橋上走過。我喜悦的心在綠漪裏劃出一道清歌，等待的淚水變成豆大的雨點，鑿開水面的清圓。在你走過的那瞬間，我殘破的身軀開始顫抖，“轟隆”的一聲巨響後，我墜入水裏。你聽見了嗎？那是我千年來未説出的那句“我愛你”。天空飄下紅色的花瓣，那是我散落的思念。你用雙手捧起我散在地上的殘片淚濕衣襟，那一刻，我心碎了。我怎麼能讓這短暫的相遇只是瞬間，我祈盼着輪迴之間和你相戀。經歷了那麼多，我痴痴的相信和你的來世將會是永遠、永遠。

我們終於在這一世遇見了，在黃葉飛舞的路上，在白石流水的小溪邊。然而，一切都那麼短暫，你常住江南而我在北國求學，我在時光的紙上寫着對你的思念，粉色信箋裏，你的回信是那麼簡短，你是南國的蝴蝶嗎？在那芳潤的氣息裏你忘了我了嗎？為什麼説出那句決絕的再見？難道這千年的情愫，萬年的依戀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嗎？是的，我愛你。在亙古而綿長的.時光裏，我是經歷了多少等待才能與你相逢啊！我這一世旅行得很遠，然而，我的心卻常伴在你身邊，因為我愛你。我會在每走過的地方掏出明信片，把遇到的風景寫成詩，把思念在晨光初露時寄給遠方的你，在夜晚的月色裏打撈起你説再見時悽婉的神情。那本印有石橋楊柳的長詩記錄本寫滿了你的名字，窗台上落滿了花瓣，觸摸着你的名字，一陣痛燙過心口。這疼痛是那樣的刻骨銘心，原來永遠、永遠會那麼短暫，我的等待只是奢侈幸福。我站在你走過的蜿蜒小道上，站在被你傷害的地方回憶我們擁有過的從前一千年，一萬年好像是在昨天，昨天好像被心得距離隔得很遙遠。

一場悽美情戀，怎會圓滿收場？

有人我説長有幾分薄姿又不失幾分才氣，應該可以娶一個賞心悦目的女子為妻，在一座臨水的小樓裏擁有一個温馨的家，有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可以穿自己喜歡的白色背心，在天亮的時候享用妻子煮的紅棗小米粥。然而，我只能在一張張雪箋上寫下纏綿的行書，情書寫得再動情，再委婉，收件人下落不明，再情真意切又能給誰看呢？最後雪箋泛黃，淚跡斑斑點點，往日情深，幕幕如昨，只是成了永遠，回不去也揮不斷。我心裏裝滿了對你的思念怎麼能絕然的舍下？於是我終身不娶，採花而食，煮雪為茶。我想或許在歲月的流沙裏，你早已經忘了我了，在這個無人駐足的山林裏，隱於紅塵是因為我惋惜沒能和你再見一面，再深深的注視你的雙眼。我想在你的目光裏，或許會有一絲的疑惑，或許有些眷戀和愛意，到底會是什麼呢？

時月蹉跎，我的臉佈滿了皺紋，春寒天冷了身體就會忍不住的哆嗦，那天我拄着一根木棒去山裏採雨後的蘑菇，遇見了踏青的你，是的，你輪迴了，而我還等在這裏，一等就是一百年。今天的你還是千年前樣子，臉像花瓣一樣的柔軟而有玉一般的質感，而現在我的樣子像是冬天裏的佈滿深深皺紋的乾癟土豆，有些慚愧。但是我鼓着勇氣走到你的跟前，你還記得我嗎？你詫異的看着我：“我怎麼可能認識你？”我的聲音有些微顫：“你怎麼能不認識我，我又等了你一百年了！”你尖叫起來：“瘋子，走開。”我怕你忘記了來往山裏的路，我蹣跚着步子，艱難的喊着你的名字，讓你小心些，不要跑山裏路滑。我踩滑了小路上的青苔，軲轆一般從坡上滾落下來。荊棘劃破了我的手掌，石頭磕破了我的腦袋，你停住了，看着我，痴痴的看着，像千年前石橋上的那一次回首，在一堆亂石處，我的身子卡在石縫間。我的臉上滿是擦傷的血影，我用力抬起手指，指着右邊那條快要被野草淹沒的小路：“從那條路，你就可以走出去……我……我……”

我感覺呼吸越來越沉重，我顫抖而難聽的聲音泛着温柔，輕輕的讀那首詩：“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曬，只為等你從橋上走過。”就這樣，我沉沉的睡去沒有醒來，我來到佛前，佛淺笑説：“繁華一瞬，你又何必執著。”淚滑過我的眼角，我想或許我只能做等你的石橋，卻不能成為和你相守的愛人；已經深愛了我又怎麼能苛求能和你你相守到滄海桑田呢？怎麼會責怪你説出的再見呢？縱然分離，我也會枯守那年你對我許下的諾言，因為你是我永世的債和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