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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熱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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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熱鬧散文1

讀新鳳霞寫的回憶錄,時常覺得有趣。比如她寫過一把小茶壺,説那是跟隨她多年的心愛之物,有一天被她不小心給摔了。新鳳霞不寫她是怎樣傷心怎樣惱恨,只寫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得賠自己一把!”後來大約她就上了街,自個兒賠自個兒茶壺去了。

一個人的熱鬧散文

摔了茶壺本來是敗興的事,自個兒要賠自個兒茶壺卻把敗興掉轉了一個方向:一個人的傷心兩個人分擔了——新鳳霞要賠新鳳霞。這麼一來,新鳳霞就給自個兒創造了一個熱愛生活的小熱鬧。

我覺得,能把一個自己變成兩個、三個乃至一百個、一萬個自己的人原是最懂孤獨之妙的。孤獨可能需要一個人呆着,像葛麗泰·嘉寶,平生最大樂事就是一個人呆着。想必她是體味到,當心靈背對着人類的時候,要比在水銀燈照耀下自如和豐富得多。又如海明威譏諷那些樂於成幫搭夥以壯聲威的劣質文人,説他們湊在一起彷彿是狼,個別的抽出來看看不過是狗。海明威的言詞固然尖刻,但他的內心確有一種獨立面對世界的傲岸氣概。

孤獨並非人人能有或人人配有的。孤獨不僅僅是一個人呆着,孤獨是強者的一種勇氣;孤獨是熱愛生命的一種激情;孤獨是靈魂背對着凡俗的諸種誘惑與上蒼、與萬物的誠摯交流;孤獨是想象力最豐沛的泉眼;而海明威的孤獨則能創造出震驚世界的熱鬧。

一個人的熱鬧散文2

父親去世,我們兄妹都成家後,老屋就只剩下母親一個人了。母親性靜,不喜串門,以前還在田間地頭和老姐妹們談談莊稼,相約去鎮上趕集看看熱鬧,這兩年,村裏的老人一個接一個老去,一扇一扇的門掛上了冷冷的鎖,特別是同年娘腦溢血搶救無效後,母親可真是孤單了。她哀慼地冒着雨送老夥伴上山,感染了風邪,咳嗽不斷,以致肺部感染嚴重,我們守護了一個多星期,母親才緩過來,雖比以前更消瘦,但又開始了一個人的熱鬧。

“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母親從不賴牀,每天都是黎明即起。

掀開蓋在鏡子上的紅絲巾,用木梳梳理好齊耳的短髮,用髮夾夾整齊,朦朧的鏡子是活的;打開龍頭,水滴滴答答地流滿水缸,水是活的;點燃柴火慢慢將蜂窩煤燃亮,爐子是活的;灑掃庭院,掃把是活的;雞鴨撲騰着翅膀滿院追逐、啄食,整個庭院都是活的;噴香的米飯將高壓鍋氣閥鬧得撲哧撲哧響,嫩綠的葱、嫣紅的辣椒、土黃的姜,細細地切在砧板上,豬油在燒熱的鍋裏滋滋作響,廚房是活的;八仙桌上,菜飄着香,父親坐的上位供着一碗飯,一雙筷子整齊地擺在飯碗上,母親坐在左側,慢慢地砸吧着生活的滋味,不時會進來一隻雞,一條狗,母親邊罵着它們邊扔些飯粒骨頭給它們,廳堂是活的。

忙完家務,母親開始忙她的菜園。母親用杉樹枝將她的菜園密密整整地圍着,連一隻小雞都鑽不進去。“菜園菜園,經常遊園”,“菜要沾人氣才肯長的”,這是母親的口頭禪。即使在寒冷的冬天,母親的園子裏也生機盎然:水白的蘿蔔,嫩綠的白菜,香葱肥蒜,還有芫荽、莧菜、萵苣,總能為灰色的冬天增添綠意。

到了暮春時節,冬菜已老,夏菜還未下種,母親的園子裏也不會寂寞。土塊四周留着做種的菜蔬健壯茂盛,迎風招展,常引得蜂蝶滿園飛舞。

這時節,母親開始為她精選的種子製作一張温牀:先平整出一塊長方形的園地,放足豬糞、草木灰做底肥,把每一個土坷垃弄碎,然後分片撒下辣椒、茄子、豆角、苦瓜等十幾樣種子,再均勻安上七八個竹拱,最後蓋上塑料薄膜,四周用土整嚴實,遇到風和日麗的晴天,掀開薄膜一角透透氣。一個星期下來,温牀已冒出星星點點的綠,一個月左右秧苗已長得很茂盛,可以分栽了,讓它們在地裏發榮滋長。只有紅薯藤任它生長,剪下一段,只要土壤濕潤,隨栽隨活。

夏天的菜園是最熱鬧的。牛角彎彎的辣椒,紫紫長長的茄子,嫩綠脆生的黃瓜,絲絲線線的豆角……今天摘,明天長,這裏摘,那裏長,總能給你驚喜。秋風蕭瑟,白露為霜,菜園依然奉獻着它的果實:辣椒一邊掛着翠綠,一邊掛着深紅,一邊還開着花;土黃笨重的老南瓜擺在地上,枝藤上還結着嫩綠的小南瓜。此時,瓜棚裏最活躍的就是蛾眉豆了,整個夏天它都在發展它的勢力範圍,藤蔓爬滿瓜棚,等稻穀金黃了,它才開始結彎彎的豆莢。收割稻穀的空隙,母親滿懷欣喜地來尋它們,總有幾個豆莢長在不顯眼處,躲過母親的手,它們就偷偷地長大、長老。到冬天下雪的時候,孩子們提着火箱去上學,總要先到瓜棚下逡巡一番,摘幾個老豆莢放在衣兜裏,下課時用鐵皮文具盒炒豆子吃,那香味真讓人感覺冬天的美好。

母親的手粗糙厚實,特別有物緣,屋前屋後還有很多可愛的精靈,我戲稱母親的家是個動物園。且不説屋前稻田裏黃昏時的蛙聲,也不説屋後梨樹上夏日午後的蟬鳴,單隻她餵養的小貓小狗,小雞小鴨小白鵝,就已是熱鬧非凡了,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不速之客時時造訪。每到春天,一對燕子就會翩然而來,在堂屋屋樑的舊巢上銜泥維護,不要多久就會傳來唧唧地叫聲,仰頭細看,三五個光溜溜的傢伙張着大嘴巴你擠我我擠你的等着餵食,這時候你就會發現燕子飛進飛出的頻繁了;老鼠是母親家的常客,白天縮進縮出,晚上窸窸窣窣,鞋子被咬,紅薯被偷,母親也曾痛罵它們,但從不放藥誘殺,還説,家裏有鼠才興旺;台階邊,成羣結隊的螞蟻;土灶上,一跳一跳的蟋蟀;滴水溝,如虎蹲踞的青蛙;還有無數飛來飛去的鳥雀、蚊蠅……

沒人和母親説話,母親就和她的動物們説話,有時呼喚來吃食,有時斥罵趕開,有時撫摸細語。我每次回家,母親都要帶我到圍欄前看她的雞鴨,告訴我哪隻不聽話闖了禍,哪隻病了不吃食,問我長大些沒?母親對她的每一隻雞每一隻鴨的'歸屬用途都計劃得妥妥貼貼的,她記着我們兄妹及各自配偶的生日,生日前一天,一隻雞,一塊肉,二十個雞蛋總會想辦法送到;她計算着過年時要殺幾隻雞,才能保證家裏的每個孩子能吃上雞腿;正月裏會有誰誰誰來幫她拜年,她就要準備多少塊臘肉多少隻板鴨做回禮。

母親的腿腳越來越不靈便了,再也不能去後山種莊稼,但清明時節大茶園的茶葉,端午前後溪澗邊的艾葉菖蒲,夏至時觀音山的胡椒,秋風漸起老山衝的板栗……母親年年會如約而至,滿載而歸,這是大自然對經常探訪它的人的惠贈。

如果説時間是一條長河,那麼每一個節日就是河邊的一個碼頭,讓漂泊辛苦的人靠岸調息。在物質貧乏的時候,我們是多麼地盼望過節啊。當春節的餈粑,端午節的粽子,中元節的供品,中秋節的月餅,重陽節的甜酒,臘八節的豆豉,在母親那雙粗糙温暖的手中誕生時,我們欣喜雀躍。現在,母親的身邊已沒有我們這些饞貓,做這些餅糕的興致也就索然了,但重陽節的甜酒是年年要精心釀製的。當秋雨一陣一陣地落下,一天比一天涼,母親那把精緻的小酒壺就要登場了。黑黑的木炭在火盆裏噼噼啪啪的炸響,鋥亮的酒壺煨在火邊,半碟花生米或脆蘿蔔擺上了,母親解下圍裙坐定,慢慢地將熱氣騰騰的水酒倒進藍花瓷碗,嘬起嘴脣吹吹,滋滋地喝,美美地咽,再夾一粒花生米或脆蘿蔔丟進嘴裏,慢慢地嚼着,炭火映着,熱氣氤氲着,蒼老的臉上漸染紅暈,日子悠長而美好。

空蕩的老屋總是晃動着母親一個人的身影,母親卻能將孤寂的日子過得熱熱鬧鬧,我佩服母親內心的簡單而豐盈。

標籤:散文 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