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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的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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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穿行老巷子抄近路回家。撐着傘,向左拐,向右拐,深一腳淺一腳地埋頭趕路。這片老巷子我有十幾年沒走過,但依然熟稔於心。又拐了個彎,猛聞得一陣襲人的香味,濃郁得有點俗,但卻是熟悉的親切的俗。於是不由站住了,心裏叫一聲:哦,夜來香!那瞬間彷彿被一張從空撒下的温柔的網網住,不想動,心甘情願地被俘虜。抬起傘尋找香源,路邊的小花壇裏赫然立着一株兩米多高的夜來香,繁茂得很,昏暗的燈光照見那密密麻麻的黃綠色花串在風雨中搖擺晃顫。

陋巷的經典散文

久違的花,久違的香,來自這條久違的老巷。時已深夜,又下着雨,老巷裏的人家大都已熄燈就寢,看不清老巷的模樣,我在花香裏回憶老巷的昔日風采。往日的老巷一到夏天總是最熱鬧的,放學歸來的孩子們在巷子裏跳格子、跳繩、彈珠子……玩得不亦樂乎,大人們也喜歡聚在門口吃飯、聊天。傍晚的時候,巷風呼呼地吹,夜來香的香氣便瀰漫整條小巷。那時候很多人家都種夜來香,可能因為夜來香的香氣可驅蚊吧。

另一個傍晚,我再次從老巷走過,我眼前此時的老巷卻顯得蕪雜、陋舊、灰暗、潮濕。老巷的房子依舊大都是青瓦土牆的老屋,有一些翻新改造過的新樓穿立其中,更顯得老屋的破敗。而一間廢用的老式茅廁敞着朝天的豁口尷尬地就立在巷子的一端。

一溜兒走過去,透過鐵條門往裏看,老屋子裏的人正圍着四角桌吃飯。這些老屋子大都是紅磚鋪砌的地面,各種擺設顯得樸素陳舊,卻整齊乾淨,然而大都陰暗、潮濕。夕陽也只在屋頂的道道黑瓦之間,在陋舊的外牆上慢慢磨蹭着,説什麼也不肯踏進潮濕的屋裏。

然而很快欣喜地發現,陋巷裏的人家大多都種植了各種花草,包括一些城市的花盆裏已罕見的植物。院子裏、陽台上、屋外的空地,處處可見幾抹綠色、幾片花彩,已衰老的陋巷一下子顯得年輕漂亮起來。

沿着一道院牆爬行的是幾株絲瓜和八角瓜,滿牆的青瓜、綠葉、黃花,就是一幅綠意盎然的水粉畫,畫上那星星黑點,是一些叫做瓜瓢的小飛蟲。X家門口的石榴樹有一枝伸到Y家的院牆裏去了,串門説着什麼閒話兒吧。幾隻麻雀也來湊熱鬧,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還沒紅透的石榴就被啄了洞。一間破敗的老屋小小的曬台上搭了個瓜棚子,爬滿的是葡萄藤葉,還有串串未成熟的小青果。——我一直都想擁有這樣的一個葡萄架啊,上面爬滿青青的葡萄藤葉與果子的。另一家種的桑樹茂盛成蔭,滿樹累累的桑葚果誘惑着幾個小孩在樹下流連不去。

那株花兒累累的茉莉邊上,有着仙人掌般的葉子的,不就是曇花嗎?結了好多花苞,今晚會開吧?可惜它種在人家院子裏,我只能瞄幾眼,然後想起我家老屋子那幾株曇花,年年都開好多好多的花。每個預期花開的晚上,兩個親密無間的少女會靜靜地等待在花前,等待最美麗的花開時刻。正值青春,那些目睹花開花謝的日子裏,心裏總充滿一種無法言説的喜悦與傷感。如今青春早已逝,我昔日的好友,你又在何方?

我驚喜地朝路邊一株指甲花樹奔去。一株普通的指甲花樹,從它可治病治傷的葉到它的小花,承載着我太多的童年記憶,這樣美好的記憶竟然在這樣的陋巷裏重新覓得了。我想得出神的時候,一個老阿婆走過來,比起大拇指,很得意地説:“我這指甲花可好了,指甲若是發炎了,採葉和紅糖搗成泥,包上,很快就會好了……”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從小就有愛咬指甲壞毛病的我,曾經不知多少次採過它的葉了,但我只是靜靜地笑着看着她説,靜靜地看着她一臉的得意與驕傲。

信步在陋巷裏閒走,欣喜隨手可拾。在一條小巷底,我遇到一口老井,橫在路的中間。井口呈八角形,不大,只需一人環抱。井沿是用一種土黃色的巖石砌成的,時光與井水的磨刷讓它顯得古香古色了,成了一種很深沉很有底藴的黃。此時井邊無人,老井安靜着。過去的`老井是很少這樣安靜的,那時候,井邊總有一羣女人,洗洗刷刷的、挑水的,手裏忙着,嘴裏也不停,東家長西家短的嘰嘰喳喳個不停。

確實,老巷不僅衰老了,陋舊了,也安靜了。它沉默着,隱在繁華喧囂的市中心後面,像城市的一個後院,反而顯得清幽寧靜了。至今住在陋巷裏的人大概有兩種,一種是真正愛上了陋巷,甘心在這兒住一輩子的老居民,另一種人,是目前無法覓得更好的居所,暫時蝸居着,並時時期待着飛出去的一天。而我只是一個早已搬離陋巷的過客,偶爾在這兒覓得一些自以為珍貴的東西,居陋巷的人未必認可的。然而失去的東西總是最珍貴的,而陋巷裏的的確確有一些東西是在其他地方再也找不着的了。

夜色漸黑的時候,我再一次走到那株高大的夜來香下,濃郁的花香再次像一張温柔的網網住了我。夜來香的香不及茉莉花清雅,太濃了反而顯得俗氣,然而我總覺得親切,那該是一種尋常市井百姓的俗,登不了大雅之堂,但能讓人感覺到生活的温馨來。屋裏走出一個老人,告訴我這株花栽了十幾年了。十幾年的花開花謝,它的蒼老和它的生機,它的香和它的俗,早已和陋巷融為一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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