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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傘高張玉米黃散文

文學2.95W

幾天之間,街上就擺出了一簍簍、一筐筐的新鮮玉米。在攤販或村民靈巧的雙手裏,穿着翠綠色外衣的或瑩白,或金黃,或紫白、紫黃相間的玉米,害羞地鑽了出來,飛進了小鎮居民的餐桌。我在玉米堆邊徘徊,這麼多的玉米,晃花了我的眼,我不知挑選哪家的好。一位老大爺看出我的猶豫,熱情地招呼我買他自己種的玉米。聽我誇他種的玉米個大粒滿時,老大爺咧開嘴,得意地笑了,又額外贈送我兩個玉米。

火傘高張玉米黃散文

現在人們購買的都是新品種玉米,吃起來帶着甜絲絲的味道,放在高壓鍋裏煮熟,軟糯鮮香,深得大家的喜愛。不知從何時起,玉米不再是餐桌上的主食,成了一道道配菜。衍生出了玉米燉排骨、青椒玉米粒、黃金玉米等家常菜。

相對於小麥,玉米的產量更高;相對於產量更高的紅薯,玉米易於保存。小時候,我們村裏家家户户都種玉米。那時種的是黃玉米,產量高,吃起來比較粗糙,沒啥味道。味道和產量一比,貧苦的農民明顯傾向於後者,填飽肚子比滿足口感更重要。再説家裏的豬啊雞的,也盼着玉米來改善生活呢。玉米是一種適應能力很強的農作物,只要有泥土,就是乾旱、貧瘠的地方也能栽種。因此,除了山上山下大塊的田地種有玉米,在房前屋後、犄角旮旯的地方,三五株的玉米也隨處可見。

玉米曾一度是我家餐桌上的主食,從父母的精心栽種就可以看出它們的重要性。

冬天,父親會趁着某個晴好的日子,找到一塊草地,細心地把草皮剷下來,和上農家肥,堆到一起讓它發酵。等到三月,父親母親就開始給玉米育種了。把早就發酵好的泥土揉成一個個雞蛋大小的泥團,用拇指在泥團的頂端按出一個小窩,放一粒精挑細選的玉米種進去。父母蹲在土堆旁,一個個泥團就在它們身邊排着整齊的隊伍,蹲的時間太長,以至於站起來時,父母總是一瘸一拐。父母在泥團上面撒上一層細沙,蓋上塑料薄膜,剩下的就是細心地呵護。因為育種這個環節很重要,父母從不要我們幾個小孩幫忙,用他們的話説:“害怕你們越幫越忙。”

育苗後一月左右,玉米苗已長出三葉一心,這是移栽的最佳時機。為了利於種苗成活,陰天或雨天移栽最好,而晴天移栽,也最好在傍晚時分陽光減弱時進行。那時候電視不普及,在該移栽玉米苗的那幾天裏,我們全家人最關心的是廣播裏的天氣預報。父親小心翼翼地把苗從苗牀上起出來,害怕傷到了根鬚,害怕少帶了泥土,就像拿着的是易碎的名貴青瓷,在一連串的慢鏡頭下,玉米苗被放進了竹筐。

把玉米栽種到地裏後,經過澆水、施肥、除草等一系列管理,在大人小孩火辣辣、眼巴巴的目光注視下,玉米終於開出了白色的天花,玉米稈上終於結出了胖嘟嘟的果實,果實上冒出了紅紅的纓子,玉米田迎來了一年中最美的時光。經過夏季充沛的陽光和雨水的哺育,玉米稈和玉米葉都油光閃亮,綠得發黑,那綠意,彷彿隨時都可以從裏面滴出來。玉米成片成片,一眼望不到邊。走進玉米地,就像置身於綠色的海洋。父親會在驕陽似火的十點左右,拿着幾張報紙去接住搖落的花粉,然後把花粉裝在用紗布封口的瓶子裏,抖在纓子上給玉米授粉。

七月,玉米逐漸走向成熟,田間地頭的人多了起來。牛羊也跟着小主人來湊熱鬧。大家的眼光在玉米上巡視,偶爾“打望打望”悠閒的牛羊,害怕它們那被玉米吸引的主人忘記了職責,讓牛羊吞食了嫩綠的葉子。當玉米的紅纓子不再紅潤舒展,顏色變成褐色,開始彎曲時,預示着玉米粒已經飽脹,可以吃嫩玉米了。因為我家是育種,玉米成熟得比點種的人家早,父母總會掰下大個頭的玉米,讓我們送去給左鄰右舍嚐嚐。

夏日的陽光催着玉米瘋長。十天半月後,粗壯的玉米稈瘦削了;肥厚的玉米葉上柔美的弧線消失了,葉子耷拉了下來,有的甚至打着卷兒;玉米棒早就褪去青春的綠色;天花枯萎了;紅纓子變成了乾巴巴黑纓子;地裏曾經葱葱郁郁的墨綠色也變成了一片金黃。

玉米熟了。地裏熱鬧起來了。每户人家都是全家總動員,男女老少,掰的掰,挑的挑,背的背,拖的拖,路上人來人往,猶如趕集。

烈日下,父母在前面掰玉米,我和妹妹就負責砍玉米稈。玉米葉的邊緣有細小的鋸齒,極易割傷裸露的皮膚,汗水流到上面,刺得生痛。父母把玉米棒子一擔擔地往家挑,那沉甸甸的.竹筐,把扁擔壓得像彎弓。我和妹妹揹着裝得滿滿的揹簍,像蝸牛一樣向家移動。弟弟則踢踢踏踏的拖着幾根玉米稈往家跑。歇息時,我們把那種顏色偏黃,比較細小的玉米稈挑選出來,那種玉米稈帶着甜甜的味道,我們把它想象成甘蔗,津津有味地吃着。還會特意留出幾截比較甜的,回去送給好朋友分享。美中不足的是,玉米稈的皮有點硬,也比較鋒利,一不小心,手上、嘴上就會劃拉出血口子。不過即使有血口子也沒關係,在地邊隨手掐一截野地瓜藤,把它的白漿抹在傷口上就能止血。收回來的玉米,我們把它曬在院壩裏,如果實在是太多,就把一部分玉米的外葉撕去,留下兩片葉子,把玉米棒子掛在房檐下,一排一排的,非常好看。因為父母的辛勤勞動,我家的玉米棒子不但個大,而且個個飽滿。看着滿院金黃,父母臉上會露出滿足的笑容。

經過幾天太陽連續的暴曬,飽滿的玉米粒逐漸乾癟,中間的空隙逐漸增大,就要準備脱粒了。父親找出幾隻不穿的舊帆布膠鞋,讓小木凳四腳朝天,把膠鞋底朝上扣在木凳腳上,簡單的脱粒工具就做好了。父親用改刀戳掉一排玉米粒,我們就順着空隙用手掰或者放在鞋底上搓。無論哪種方法,都費時費力。我們力氣小,要不了多久,手就會變得紅腫。隨着時間的推移,玉米豐收的喜悦在我們幾姊妹身上消失殆盡。父母心疼我們,總叫我們去玩,他們自己可以慢慢做完。看着小山樣的玉米堆,我們誰也不肯偷懶。

曬乾的玉米磨成粉,母親會給我們煎玉米餅,做玉米疙瘩,熬玉米糊糊。時隔多年,想起母親做的那些玉米食品,我仍回味無窮。

鄰居蔣大娘是一個獨居老人。每到玉米收穫季節,不要人提醒,沒有人吆喝,大家自發給她把玉米收回家,剝殼、翻曬、脱粒、磨粉、進倉。年屆八十的蔣大娘日子越過越舒心,身子越來越硬朗。

我工作後,以前廣泛栽種的黃玉米不合人們的口味,成了雞鴨的飼料、豬的口糧。人們吃的是白玉米。因為我愛吃玉米,母親就在家門口選了一塊地,專門種白玉米,還不許父親在周圍種黃玉米,害怕玉米花粉互相傳播,影響白玉米的口感。

幾年前,父母搬到了小鎮上,我們要吃玉米只好到集市上購買。村子裏大部分年輕人外出務工,家裏的老人已幹不了多少農活,很多田地都荒蕪了。因為玉米一個人可以完成從種到收,不像水稻要多人合作才可種植,大爺大娘們仍然種了不少玉米。在玉米成熟的季節,院子裏、房檐上依然可以看見黃澄澄的玉米。只要我們回到小山村,張家的大哥、李家的大娘,就會把他們種的各色玉米往我們的手裏塞。那讓人脣齒留香的玉米,依然是我記憶中的模樣,依然帶着家的氣息、帶着母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