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散文

在家休假，帶着孫子玩，忽然，公路邊過來一拉架子車的，車子上拉一頭肥豬，説是去屠宰場屠宰，給去世老人大祭大典用的獻品，小孫子突然問我“爺爺，這是什麼？會不會咬人？”一句話問得我莫名其妙。我很認真地答覆了孫子：“這是豬，不咬人，殺了吃肉肉。”引着孫子在村裏玩，是件很狹義的事情。冬天的小村，太陽嗮到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人們都很悠閒，婦女們圍着一起做針線，男人們三個一羣，五個一堆，打麻將，挖坑玩的很快樂，老人們坐一起諞閒傳、拉家常，甚是安詳。只有那樹上的殘葉，電線杆上的電線，被西風颳着滋滋響，順便鄰家屋檐下找個凳子坐了，孫子和一羣夥伴，玩摘月季花風乾的種子，我的思緒被孫子的一句問話，帶進了小時候家裏養豬，殺豬的場面......

七八十年代，根本不是現在的小村景象。那時候的小村，人家住的很分散，順着渭北溝壑周邊，一處處的八卦窯洞，整個冬天，男人們都去山裏拉柴火，家家互相幫忙，給你家拉完，再給我家拉，等到過年時候，下完大雪，門前屋後，都堆滿了柴火垛子，柴火垛子上白雪覆蓋，拉回來的沙棘枝頭，開的鮮紅的沙棘，紅得耀眼。一羣孩子都喜歡摘着吃，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很美。在柴火垛子旁邊，一羣羣家養柴雞，有的羽毛白如雪霜，有的鮮紅如火，還有的深褐色，顏色深的，太陽底下泛綠，好看美麗，為了做個雞毛毽子，一羣人圍着抓雞，直接攆的真是雞飛狗跳牆，大公雞急了，直接站到了院牆上，聽到母雞下蛋的高興歌唱，它也跟着打鳴恭喜，最終，還是把那幾根長羽毛，讓我們做了漂亮的毽子。最不可思意的，就是柴火垛子旁邊，懶洋洋卧着的幾頭大肥豬，性情很悠閒，見人走來，哼啊哼的打着招呼。那時候，肥豬也沒得吃，無非就是洋槐樹葉曬乾了揉碎，或者穀糠糜子糠，隔一兩天，給喂點豆渣、麩皮之類的，一個肥豬養兩年，到臨近宰殺時候，大肥豬走不動了，站着兩隻前蹄子不停地挪動，身上的毛很黑，光亮發明色。

提起養豬這活，可真是一本萬利，過去老年人常説：“窮不離豬，富不離書。”豬是鄉親們的黑烏金。

那一家子如果真養豬了，那啥事情都好辦，就連那莊稼都不一樣，有了豬糞，地裏莊稼，顏色碧綠，產量猛高。地裏看着，比誰家的苗子都茂盛，記得曾經，家裏養一頭肥豬，一頭母豬，那年冬天，足足攢了一百多架子車豬糞，種了二畝地膜玉米，別人家地裏沒有苗子，我的玉米苗子長得不但旺盛，而且苗子多餘，要不了，鄰家們都在我家地裏，拔苗子給自己地裏移栽。加上化肥農藥噴灑及時，那年秋收，別人家產量比不過我，二畝多地，就渭北這靠天吃飯的旱地，我足足打了四千多斤玉米，一家人豐收的喜悦，更不用言説。

養一頭母豬吧，一年產兩窩豬仔，一窩就是十二三個，雖説吃的害怕，幾天就一袋飼料，一筐穀糠，過了四十天，豬仔滿圈活蹦亂跳，就可以出欄，立馬變成了現金，就可以補貼家用。不過，養母豬很辛苦，平時餵養、打掃豬圈、幫助母豬照顧豬仔、產仔，都要細心，稍有不操心，可能就會帶來損失。特別母豬產仔，人要幫助母豬，及時將剛下的仔撥離母豬身邊，否則不是壓死，就是失奶，不及時餵養，就會有損失。照顧母豬下仔，必須是平時餵養的人，否則，母豬為了保護孩子，她會發怒，奮不顧身地，她會咬人的。剛才給小孫子説豬不咬人，那是為了給孩子壯膽，不然，他會害怕。記得一次，家裏母豬下崽，我和父親在一旁照顧，小侄子喚我們去吃飯，他剛走到豬圈跟前一喊，母豬受驚了，直接猛地起身，一口咬住了侄子的大腿，把孩子嚇得大哭，我和父親嚇出了一身冷汗。等豬仔出欄上集賣錢，那時候，最少一窩就可以賣千把十塊。記得最多時候，一窩豬仔賣了兩千多，家裏買肥料，交水電費。媳婦因為養豬辛苦，還曾經賣了豬仔，給她買了家裏第一部手機。

養一頭大肥豬，更是一家人的稀罕，等到下大雪了，大地封凍，將近年關，臘月二十三前後，家家都吵鬧着，為殺豬沒有大水缸發愁，幾家人好不容易商量好了，互相幫忙殺豬。在門前或者屋後，挖個深坑，埋上大缸，槓還要用麻繩捆上，使用絞棍，將麻繩絞緊，大冬天，凍缸發脆，見熱水怕炸口子，那時候，買一個水缸可不容易，所以，還是要細心的。這些工作做完了，再找兩個距離比較近大樹，綁一根木椽做架子，上面掛上鐵鈎，準備脱了毛的大肥豬上架子開膛。一個臨時屠宰場就準備好了，就等兩鍋水燒開，殺豬的屠夫是自家村裏的鄰居，不用花錢，穿一雙高腰雨雪，身穿一件人造革長圍裙，開水燒好，把握水温是殺豬人的關鍵絕活，水缸裏要放進去一些黃土，開水還要對點涼水，水温低了，豬毛燙不利索，水温高了，他又説水僵了，燙不下來，水不好用。只要大家附和着，殺豬的“屠夫”就吹上了，把握十足地吹噓道：“你們聽我説，殺豬也講究個金木水火土......”又是長篇大論。等四五個大人拉着一頭大肥豬，前拉後推時，肥豬會撕開了嗓門大叫，這時後院豬圈裏，你再看看，所有大小豬兒，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勁亂撲、亂叫，這些活當然都是大人的事情。孩子們就在附近負責玩耍堆雪人、打雪仗。最主要心事，就是等着吃豬頭肉，等着那個肥豬的豬尿脬，豬尿脬用熱水洗乾淨，口上插上竹子，就可以吹起來當氣球玩，或者用小刀劃開，劃成兩張，找來一截高度七八公分的桐木，裏邊掏空了，做成一個玩具小鼓，用火烤乾，一羣人玩竹馬社火。等緊張地脱毛結束，肥豬上架子，可要用結實的好麻繩，或者牛皮繩，否則，是要出事的，記得有次殺豬，幾個成年人，好不容易將二百多斤重的.肥豬拉上架子了，繩斷了，差點把我沒砸死肥豬肚子下面，還弄得一身的豬血。惹得一旁看熱鬧的，笑的前僕後仰。媳婦們也在老遠望着，等豬血流完後，用小碟接了豬血，放幾根豬鬃，擺上香案，祭拜灶君，完畢，就端着一盆豬血，去擀血條面，灌血腸。老太太在一旁，她也沒閒着，提着小籃子也等着，她在等豬鬃，用豬鬃做鞋刷子，反正大家都沒閒着。有些人家，孩子多病，曾經給天神許過願，豬殺了，先不割豬頭，在院子裏要支上香桌，跪拜老天，給老天還願，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什麼。意思就是，今年豐收了，給你老人家獻個大肥豬，願明年五穀豐登，一家人平安幸福。等着這些事都做完了，才割取豬脖項，做殺豬慶賀飯菜，孩子們早都等的不耐煩了。

那時候，沒有諸多調料，只要新鮮肉，合着紅白蘿蔔和洋芋、粉條，熬上一鍋，蒸一鍋玉米麪合白麪的饅頭，所有在場的、幫忙的、老的、小的、少的，大家村方鄰居的一起吃個團圓飯，場面可謂壯觀。豬殺了，小年過了，有了年的味，準備做豆腐，買年貨，時間一天天接近春節，年味也慢慢地濃了起來。

看看現在，平時回到村子裏，別説過年宰豬，誰見過家禽家畜，豬牛羊，雞鴨鵝，大人都很少見，也難怪孩子問:“那是什麼？”豬和雞，都進了飼養場，只有專業飼養的人家，才有這些東西。過去豬肉，都是用糠和純糧餵養，吃起來很香，過去人們生活裏粗糧多，吃一頓大肉，真是一次享受，現在逢年過節，生活好了，一家買三五斤肉，還是添加劑飼料餵養，根本沒人吃。孩子們也少了，即使有幾個，也隨着父母進城讀書去了，人們都為生活，忙忙碌碌，不到大年三十，見不着人影。

回憶過去，村上的那種熱鬧景象，還真讓人有點戀戀不捨，有點留戀往返。流年的離去，一切都將變成了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