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父親的優美散文隨筆

父親是一名中學語文教師。從國小到中學，父親之於我象徵着威嚴與恐懼。由於那個特殊的年代，父親沒來得及考大學，甚至連高中也沒讀，就被迫輟學＂鬧革命＂了。他常常感歎自己時運不濟，所以他把自己未實現的願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也給我帶來了巨大的思想壓力和無盡的痛苦。學齡前他就教我背唐詩，現在想我後來之所以對文學感興趣，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那時候記性好，大約背了百餘首，深得父親喜愛。時至今日，我仍能背出幾首，可見印象之深。他見我背得好，就天真地以為我學習也不成問題，及至我上了學才讓他大失所望。他常説自己上學晚吃了大虧（他十一歲才上學），一定要我早些上學，於是六歲那年我上了一年級，由於年齡小，我的智力開發比較晚，所以課程跟不上，無奈又重讀一年。等到上二年級時，我的成績好起來，於是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讓我跳級。以便追上原來的同學，雖然老師和我本人都不同意，但是拗不過他，因為這是他實現宏偉目標的第一步。

事實證明，這種拔苗助長徹底毀了我。我的智力很普通，還有點笨。只適合循序漸進。我認為只有超常智力的人才適合跳級，可我卻偏偏跳了。隨着這一跳，我的煩惱，不，痛苦開始了。我本來數學就不太好，況且三年級的兩冊書要分別在兩個假期學完，這期間還要練習寫作文，時間很緊，導致數學跟不上。總之，從那時起，我的數學就沒及過格。做為一個學生，再沒有比這更讓人痛苦的事了。我是從何時起開始怕父親的呢？是剛上一年級時，因為字母不會寫，父親連搧了我兩巴掌，這兩巴掌讓我終生難忘。從那時起恐懼就佔據了我的心房。以至於後來每次父親給我講題時，我都渾身發抖，眼淚也不由自主淌下來。我怕他隨時會打我。我這個樣子自然招致父親的憤怒，也免不了受一頓皮肉之苦。每一次體罰，都加深了我對他的恨。我常想如果他不是我父親該有多好。我曾經問過我周圍的同齡人，你的學習父母關心嗎？他們都搖搖頭，無論學習怎麼樣，都沒人給他們壓力，每一天他們都快樂地生活着。我真的很羨慕他們有如此通情達理的家長，而我每天被數學弄得焦頭爛額，還要面對父親那張冰冷的面孔，苦啊！記憶中父親很少給予我笑臉，偶爾幾次那是在我的作文得到他滿意的時候。我細心觀察過，他只是對我這樣嚴厲，而對他的學生卻是和顏悦色的。小時候經常有學生到我家來，有的是考上大學後來看望他，有的是求他辦轉學的事，只要他能辦到都有求必應。他也常常以這些學生為自豪。現在家裏還有當年在各地上大學的學生寄給他的'賀年片，也是一個美好的回憶。由於家在農村，父親教學之餘還要種地，可謂是半工半農，很是辛苦。我常見他在忙於考試期間一邊幹活一邊把題寫在手上背，，以他的聰明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我這隻笨鳥的。

讓我最感痛苦的是父親語言的攻擊。他總是把我同別人家的孩子比，用最犀利的語言諷刺我，讓我無地自容。我從來都是一個非常努力的學生，不為自己，就為得到父親的一張笑臉。可是這注定是一種奢望。我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我究竟犯了什麼錯你這樣折磨我？現在想來父親做為一個老師，他的教育方式確實有些極端。但他從來都不承認，他認為一切的根源都在於我笨。由於長期受到父親的打壓，加之在學校老師的不認可，長期的鬱悶造成了我自卑的性格。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是個多餘的人。逐漸變得越來越孤僻和敏感。看不到生命的曙光，未來一片茫然。父親對我不光有打壓，更有幫助。那是九年級時，我數學一點不會，他為了教我，白天在學校向別的老師學習，晚上回來教我。此前他也是一點都不會，屬於現學現賣。那時他的脾氣似乎有些收斂，大概是被我磨的。不管怎樣我都得硬着頭皮學下去，否則枉費了父親一片苦心。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對他的看法有所改變，接下來讓我驚訝的還在後頭。上中專後，因為不需要學習了，我們父女間的關係變得融洽起來。一直以來的恨在我心頭煙消雲散。慢慢地，我對父親有了愛。這是因為從此開始，父親便為我的工作東奔西跑，到處求人。這是多麼難的事，父親平生為了自己都沒有求過人，如今為了我他低下了從不曾低下的頭。他常常騎車到縣城，往返一百多裏還捨不得吃飯。每次回來只要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此行是否順暢。我和母親既盼他回來又怕他回來，那種複雜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父親跑了整整三年，我終於上班了。

如果沒有深沉的愛他會做到這些嗎？想起昔日他對我的嚴厲都是因為恨鐵不成鋼，説白了都是因為愛之深。至於當年的跳級，對我雖有一定的影響，但可能也沒那麼大，誰能不犯錯誤呢？總體説來，父親的功還是大於他的過。從工作到婚姻，父親可以説是跑斷了腿。父愛是深沉而含蓄的，我到如今才理解了。四十年的相處，我對父親從最初的恨到感恩，現在已化為濃濃的愛滲入我的骨髓裏。儘管曾經我讓父親失望過，但近年來，他年紀大了，我像對待孩子一樣疼他，照顧他。讓他有一個幸福的晚年是我最大的心願。我不止一次從別人嘴裏聽父親説我孝順，但他當我的面總是訓斥我，説我敗家。我對父親的愛絕不僅僅是道義上的孝順，而是發自內心越來越感覺到他的可愛。都説女兒是爸媽的小棉襖，爸爸，有我，您暖和嗎？

父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