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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碡記優美散文(通用6篇)

文學1.29W

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學習中,大家都經常接觸散文吧?散文不講究音韻,不講究排比,沒有任何的束縛及限制。那麼問題來了,怎樣才能完成一篇優秀的散文呢?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碌碡記優美散文(通用6篇),供大家參考借鑑,希望可以幫助到有需要的朋友。

碌碡記優美散文(通用6篇)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1

“碌碡不是一塊有毒的石頭。它是我們隊的一個社員,騾馬驢牛也都是社員,不記工分的社員。”耕爺講這話的時候,身子骨還硬朗得厲害,黝黑的肩膊給大太陽照着,就像一塊堅硬的碌碡石。

我喜歡在打穀場的外圈追逐一架奔跑的碌碡。當然,看起來笨頭笨腦的碌碡自己是不會跑步的,帶領它奔跑的是一頭大黑驢或一頭老黃牛,使喚老黃牛的是滿倉,使喚大黑驢的是滿囤。

過了中元節,郭莊的雲彩一天比一天好看。好看的雲彩,映着大地上漸漸紅透的高粱,金色的穀穗,黑色的豆莢,皴黃的芝麻,嬉笑的玉米棒子。開場的日子就快到了。

場院裏的事,耕爺説了算。耕爺是一條街上百裏挑一的好把式,連隊長都聽他的。按耕爺的吩咐,早在前一個集日,庫管員就添齊了場裏用的掃把、杈子、簸箕、口袋、大繩。滿倉、滿囤套上牲口,從大清早起就一圈一圈軋場。軋場,又叫槓場,是開場的序曲。先掃場,夏天裏颳風下雨場院淤積的枯樹葉、柴禾尖、小坷垃、小磚頭兒,一點都不能留下。掃完場,還要墊場。再平整的場,也禁不起一場一場暴雨的擊打,收過麥子之後,打穀場閒下來,雨水成了常客,放學的孩子在雨水中追打,牛、驢、馬、騾經過場院到坡下的南大坑飲水,社員穿過這裏去村南的老灘地耪熱苗,場裏印下一季子的腳印,長的、短的、圓的、扁的,太陽出來,下火似的往死裏曬,腳印幹了,變成深深淺淺的泥酒盅兒。場墊好了,再潲水。旁邊南大坑的水,扁擔吱嚀吱嚀晃着,兩分鐘就一挑子。水潲得勻勻的,不漫不淤,緩一黑夜,轉天早晨細細地撒上麥糠,然後牲口拉着碌碡一圈圈碾軋。

軋好的場,又瓷實又幹爽,平滑白淨,像一面鏡子,平置於村莊的深處。新軋過的打穀場,能照見雲彩的影子,也能照見郭莊最俊秀的姑娘。耕爺説,碌碡軋場,自己給自己打場子。整個秋天,碌碡是場院裏最大的角兒。沒個好場子,角兒們怎能唱成一台好戲。

碌碡的戲份,其實很單調。大地裏拉回連枝帶蔓子的綠豆、赤小豆、豇豆,高粱、穀子、黍子的穗頭,在場院裏勻勻地攤開、曬透,就該着碌碡登場了。打穀場分了東西兩片,一架碌碡碾東頭的豆秸,一架碌碡軋西邊的穀穗兒。黑驢、黃牛帶着碌碡一圈一圈轉,一邊轉一邊“吱嚀吱嚀”念着誰也聽不懂的道白。“嘚——籲——”“嘚——籲——”人在吆喝牲口,滿倉的嗓子厚,滿囤的嗓子高。

“吱嚀吱嚀”,“嘚——籲——”;“吱嚀吱嚀”,“嘚——籲——”。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唱和、呼應,場裏的人卻沒誰聽夠聽煩。石頭、牲口和人,還有腳底下的莊稼,就是靠着這麼幾個字,這麼輪迴的聲音,達成一種默契。一圈,兩圈,三圈,一年,兩年,三年。“莊稼沒場,孩子沒娘。”在“娘”的懷抱裏,莊稼完成一個生命輪迴的最後轉身,珍珠翡翠白玉金豆一般回報給忙碌了一年的農人。

耕爺圪蹴在場邊的一棵大楊樹底下,閉着眼睛像是打盹。忽然,他站起身子,把肩上搭着的白粗布汗衫往上一抖,西邊的碌碡、牲口、人馬上停了下來。耕爺的汗衫,就是打穀場上的令旗。耕爺不用上眼盯着,光是聽碌碡的“吱嚀”,聽牲口、人在穀物上踏過的聲音,他就知道是該翻場還是該挑場了。

翻場、挑場是女人們的活計。打黃豆、綠豆或紅小豆的時候,翻場、挑場是很好看的。碌碡碾軋後的豆秸,細碎服帖,未及挑場的木杈伸到近前,已見滾圓的豆子們躲在碎豆秸之間眨巴眼睛。豆秸給木杈一杈一杈輕輕抖動着挑到一邊,豆子們蹦跳着落到地上趁勢親熱地擁在一堆兒。剛打下的豆子油亮而鮮豔,忍不住撮一把,捧在手心裏,左看右看。多漂亮的糧食!居然是一架粗笨的碌碡給碾軋出來的。

一架碌碡,少説也得三五百斤的重量。但它卻如此精妙地在麥芒穀殼豆莢裏釋放出一顆顆的糧食,成袋成筐成堆成囤的糧食。碌碡軋出的糧食,無論飽滿還是乾癟,都保留了温潤、純粹的光澤,你可以從這樣的一粒糧食,看到四季裏的風霜雪雨,陰晴圓缺。

不上碌碡,莊稼就只是莊稼。經了碌碡,莊稼才能變成糧食。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2

碌碡是誰發明的,碌碡為什麼叫碌碡,碌碡的字裏為什麼有個“毒”?上二年級那年初夏,我問打麥場邊上坐着的耕爺。

耕爺鬚髮皆白,光膀,肩膀頭上搭一件白布汗衫。白布汗衫是他的常規裝備,只是粗布換成了細布。他太老了,不再經管場院裏的事。村裏一茬一茬的老頭兒,都讓一年一年的麥黃風給刮跑了,獨獨留了耕爺。沒有幾個人能論明白耕爺的歲數,耕爺自己永遠説八十八了。從八十八歲開始,耕爺的年齡不長了。耕爺綽號“萬事通”,郭莊人説,“萬事通,找老耕。”老耕即耕爺。耕爺説,咱生產隊的兩架碌碡都是雙樓大户多少輩子人傳下來的。就像街頭大婆棗樹邊上的碾子,都是一輩傳一輩。石頭打的東西,百年、千年,骨碌骨碌跑着,那麼結實,輕易不會壞掉。

石頭打的東西就壞不掉。這回,耕爺可説錯了。靜靜家壘豬圈,用了一塊很大的青石板,石板上還刻着字,只是字的筆畫模模糊糊的,又是繁體,沒人知道寫的是啥。石板是靜靜家祖墳上的,叫石碑。那麼結實的石碑,早就斷成了兩截。小廣家在衚衕口拐角的地方,戳了一個石磙子,保護他家院牆。他家早先也有一盤碾子,有一天碾軸斷了,小廣他爹不想花錢修,碾子就廢了。碾子廢了,上頭的石磙子充當了護牆石。

郭莊在冀中大平原。大平原上密佈着枝枝杈杈的大河、小河、溝渠、坑塘,在地圖上,河網就像天人佈置的局,村莊是棋子,星羅棋佈。平原的`村莊有的是平坦的土地,沙土地,粘土地,膠泥地,土地上年復一年種滿莊稼、樹木、花草、菜蔬,卻不出產石頭。素日裏,人們侍弄莊稼,打坯燒磚蓋房子,生爐打鐵做農具,也用不着石頭。生產隊的大農具有耬、犁、耙、木杴、木杈,有大板車,户裏的小農具有鐵杴、鎬頭、鐮刀、割草刀、大鋤、耘鋤。莊稼人慣能就地取材,多數農具,製作、串換不必出村。村裏沒有,就去趕集,三村五里,逢一排十,逢三逢六,都有集,集上,賣農具的單有一市,多漂亮的工匠活都擺在那裏。但郭莊人離不開的石碾、石磨、碌碡、大夯,村裏人自己做不出來,集市上也沒得賣。

石頭的農具和工具,是村莊裏來歷不明、身份可疑的一羣。它們神祕而親切地填滿我的童年。

二妞家衚衕口的院牆邊,也有一塊石磙子。二妞她娘管那塊石磙子叫碌碡坨兒,一條街上都這麼叫。有多年不來往的老親,打聽二妞家。耕爺朝東一指,“衝前走,有碌碡坨兒的那個衚衕,從南往北數,西邊第二户。”“你去二傻家借磨刀石來用用,咱們割草刀子太鈍了。”姥姥支使我借東西,隔着柵欄吩咐,“是有碌碡坨兒那個衚衕的二傻家,不是大槐樹下的二傻。”

碌碡坨,是碌碡的主件。一架完整的碌碡,要有一個木框,木框有橫樑、邊樑、木銷子各一對,跟碌碡坨兩邊鑿好的石眼兒嚴絲合縫卡在一起。二妞衚衕的碌碡坨兒,是五隊的,日久年深,石眼兒磨得太寬了,一轉就滑扣,難使喚。耕爺説的也對,那麼結實的石頭,是千年萬年不壞的,石頭能熬壞幾輩子、幾十輩子的人呢。可石頭農具,經過人加工、打製,就不再是原本的石頭。是農具,就總有個壞的時候。

但碌碡畢竟不是一件普通的農具。去掉了木框的束縛,它即刻給派了一個新的用場,護牆石,甚至,有了一個衚衕因它命名。為了省事,後來,我們管二妞家那個衚衕,直接叫碌碡坨兒衚衕。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3

我弟弟他們那一撥男孩長到滿世界開坷垃仗,自制彈弓子射知了打鳥之前,衚衕口的碌碡坨兒、石磙子一直是他們的領地。弟弟騎在碌碡石上,“嘚——嘚——嘚——”地叫喊着,像電影裏的英雄,胸脯挺得老高。碌碡石光滑、冰涼、硬朗,是弟弟不戴鞍韉、不戴轡頭的戰馬。可惜,從打穀場退居二線的戰馬,總是沉默寡言,不能像一匹真正的戰馬那樣,嘶鳴復長嘯。

在郭莊,碌碡不僅是一件重要的農具,一個衚衕的名字,一羣男孩的玩伴,它還是人的名字。用一個物件、一個季節、一個願望為一個新生的孩子命名,是這個村莊的習慣。光是我們街上,叫碌碡的就有兩個。碌碡是小名,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大號,但那個大號是放在户口本、學生檔案裏的,一輩子不準有人給叫過一兩回,小名才是經常使用的。兩個碌碡都姓郭,年齡相差了五六十歲。為了區分,前邊分別加一個“老”字和一個“小”字。老碌碡三輩單傳,到他這兒,前邊生了五個閨女倆小子,倆小子都沒活夠一歲。為了讓老碌碡活得結實,他爺清早遛彎打穀場邊第一眼見到安卧的碌碡,就給孫子撿了這最硬氣的名字。小碌碡是二妞的弟弟,本來不叫碌碡,三歲時發高燒,三四天昏迷不醒,吃藥打針也不好,請半仙一看,説是丟了魂。按半仙的指引,子夜找魂,在碌碡上找到了,更名為碌碡。

老碌碡家是村裏一個富户。土改後家中剩下三間卧鬥青磚房,院子裏種着爬山虎,春天,四面牆上藤蔓綠森森的,院門總是關着,不高的門樓,老磚,老門,青苔老厚。每次打他家門口路過,我心裏是老噗通噗通地跳,想着《西遊記》上的盤絲洞。老碌碡早就沒了爹,光棍一條,上有八十多歲老孃。年輕時,老碌碡不通農事,只能乾點只費力氣不費腦子的活計。耕爺教給他拉碌碡。剛鬧合作社,缺牲口,軋場、打場,拉碌碡的活計人代替牲口乾。從學拉碌碡,老碌碡的腦袋忽然開了竅,耕、耩、鋤、耪,一年之間竟全會了。老碌碡成了一個改造好的地富反壞子女。八十年代分田入户,老碌碡自留地種甜瓜,自家院裏種黃瓜、西紅柿。早春,火炕上育苗,像伺候沒滿月的孩子。大田的麥子還沒秀穗,老碌碡已經騎輛鋼管攢的自行車,後架上掛個竹筐沿街叫賣“五月鮮”的細菜。有人開始給老碌碡張羅媳婦了,他卻得了一種暴病。早起老孃喊他倒尿盆,不應,踮小腳進屋,一摸腦門冰涼的,早沒氣兒了。

多少年後讀柳青《創業史》,讀到樑生寶他媽趴在街門外土場上的碌碡上,放聲大哭。我滿腦子裏竟都是老碌碡他娘,一個目光陰鬱滿臉核桃紋的老太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命運會跟一塊碌碡石不期而遇。

老碌碡的死,直接導致小碌碡改名。二妞她娘魔怔了好幾天,坐在衚衕口,盯着碌碡石發呆,嘴裏唧唧噥噥。見誰,她就把誰攔下:“喂,你説這碌碡到底是有命還是沒命?我家小子要不要改個名字?”小碌碡到底改名了,叫郭致富,不保留小名,甚至叫起來連姓都不拉。誰叫錯了,郭致富他娘跟誰急,連雞帶狗一頓混罵。

郭致富,全郭莊最響亮的一個名字。跟着,新出生的小孩有了智富、志富、愛富、連富、賀富。一個村莊,隨便用一種物件命名的時代,從此終結。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4

在西安和洛陽的博物館,見到許多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的遺物。早期人類製作的石頭工具,若不是結合展櫃裏的説明文字,作為一個外行,我真的看不出跟一塊天然的石頭有丁點的差別。然而,面對老祖先的發明,還是有些誠惶誠恐。恩格斯認為,人類社會區別於猿羣的特徵是“勞動”,而“勞動是從製作工具開始的”。

從第一件通過擊打製作的石頭工具,我們的祖先跟石頭結下了解不開的緣分,即便後來有了陶器、銅器、鐵器、木器、瓷器。我們習慣於使用石頭,並且把石頭的妙處用到了極致。石碾、石磨、石礎、石臼、石杵,當然還有農具中的大角色——碌碡。面對遠祖的遺物,我似乎開始想明白一件事情:並不出產石頭的平原村莊,為什麼擁有那麼多古老的石頭農具。離開博物館,卻又陷入更深的糊塗。

二妞的弟弟郭致富,是郭莊第一個購買脱粒機的人。成捆的麥子,喂進機器的朝天大嘴中,一按電門,另一頭便吐出乾乾淨淨的麥粒。人們爭相租用郭致富的脱粒機,晝夜打麥,歇人不歇馬。原來十幾天才能過完的麥收,三五天就完了。幾年後,郭志富的聯合收割機,頂了郭致富的買賣。郭志富把郭莊的麥收,從三五天減到了一兩天。他和他爹開着聯合收,跑河南,下東北,過完麥回家,整麻袋裏裝的都是錢。

郭志富跟耕爺是剛出五服的當家子,他的聯合收威風凜凜開進村那天,耕爺嚥氣兒。一街人忙着給耕爺辦事,沒人去郭志富家瞧稀罕,為這個,郭志富他爹心裏委屈好多天。

郭致富已經從碌碡坨兒衚衕搬到了村子最西邊的河坡地裏,二層樓的大院套,紅磚院牆三米多高,東南角起個高門樓,門上光閃閃的楹聯,“勤勞人家風水好,向陽門第早逢春”,橫批“紫氣東來”。郭致富家的樣子,跟大多數郭莊的富裕户沒什麼不同。但郭致富置辦新宅的時候,把衚衕口那個老碌碡坨兒順便給骨碌了過來,立在老時人家上馬石的位置。

夢裏夢外,我常常回到耕爺掌管着打穀場的日子。天上的雲彩那麼白,賽過耕爺的白鬍子。滿倉、滿囤高高的聲音吆喝着黑驢、黃牛,碌碡撒着歡兒奔跑,天上的雲也跟着跑。醒來,時間的門卻早已關閉。就像那天郭致富關大門的樣子,自自然然的,不緊不慢,不高不低,“咣噹”一聲,老碌碡坨兒就給留到了門外。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5

院子裏有兩個碌碡,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任憑日曬風吹、雨淋霜打。靜靜的,如同紮下根鬚一般,接地的那部分已淹沒到了土裏!多少年來,我一回到家就見到它們,一動不動,靜默如初。東邊的是麻石鑿雕而成,表面凹凸粗糙,用於“碾場”;西邊的是水泥澆築而成,表面光滑平整,用於“光場”。

——題記

碾場碌碡很有滄桑感,兩頭的“蹄窩”磨得光溜溜的,沾滿了泥巴,粗燥的碌碡面子上落了一層塵土,不細看,還以為是一疙瘩土堆呢!它的樣子拙樸笨重,兩頭細中間粗,剛開始放在那兒的時候,稍微用勁一掀就“骨碌碌”地滾動,為了安全起見,後來父親就找了兩塊碎石頭,在兩邊穩穩當當地支住。

據説,這個碌碡有些年月了,它是民國初期本地的一個地主掏兩個銀元,請南石匠他爹在幾裏外的紅河溝煅鑿打磨了半個月時間。成功後,又請大木匠量好尺寸給做了個“擘駕”套上,長工們牽着大青騾費了很大勁才拉回來的!那個年代,交通運輸業非常落後,人走的是溝溝坎坎的毛條小路,一尺來寬,長滿蒿草,要把這麼沉重的東西拉回家,難度可想而知!在當時,添置一顆碌碡算是轟動鄉間的大事件,就像現在誰家購置了一台三四十萬元的聯合收割機,名聲遠播、眾人恭賀,是非常榮耀和令人羨慕的!據説當時,“擘駕”上纏裹着寓意吉祥的大紅綢,遠近親戚前來祝賀,走到村口的時候,主家連放響聲震天的“三節埕”!其情其景,喜氣洋洋,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歲月無情,時代的發展勢不可擋,不曾想碌碡的輝煌已成過眼煙雲,如今每每看到靜默無語的碌碡,不由得讓人嗟歎不已,感慨萬千……

這個碌碡“公私合營”時充公了,直到八十年代初“包產到户”時又分給了農户,那時父親是掏三塊人民幣通過抓鬮買回來的!記得那一年的冬天,異常寒冷,一家人在廚房圍着“疙瘩柴火”吃飯,父親講了一個關於碌碡的笑話,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話説很早以前,一個財主大冬天穿着裘皮大衣依然冷得直咻咻,一天他到一户窮苦人家去討債務,結果這家人一貧如洗,連一銅錢也沒有討到!財主心有不甘,就命令家丁把窮人家的兒子綁架過來,關押到柴房並上了鎖,試圖逼迫窮人家儘快還清債務!當時窮小夥只穿一件短袖布卦,到晚上冷得牙胯打顫,無可奈何就把富人家放在柴房裏的碌碡掀過來又掀過去,圖的就是費大力氣、流一身汗,讓自己不再感覺到寒冷!天明瞭,財主透過門縫朝裏看,發現小夥子赤裸上體、汗流浹背,正坐在那兒用布卦扇涼呢!真是奇了怪了,隨即把他放出來,想問明原因!小夥非常機靈,腦子一轉就説,我這是祖傳的“火龍卦”,冬暖夏涼、舉世無雙!財主聽罷起了貪婪之念,立馬就強迫着要用布卦抵消債務!小夥子起初很不願意,然而越是這樣,富人越是信以為真,最後迫不得已就這麼交換了!財主不但消除了窮人家的所有債務,還給小夥拿了一件上好的棉衣,心裏美滋滋的,竟以為自己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呢!後來,財主穿着訛詐來的“火龍卦”到處顯擺炫耀,在一次突如其來的寒流中凍僵了!

碌碡是莊户人家必不可少的一件農具,每年到了夏收時節,碾麥子的時候就派上大了用場!天麻麻亮,母親和父親就在打麥場忙活不停,把麥捆解散平平整整地鋪攤開來,等到日過竿頭,諾大的場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潮濕的麥穗和麥稈向太陽的妥協,經受不住炎熱火辣的炙烤而發出的抗爭!

父親早早給兩頭牛吃飽喝足,“擘駕”也安得穩穩妥妥,把牛從圈裏牽出來,給套上格頭、繩索、黯眼各就各位。太陽像大火爐懸在頭頂,父親説這個時候碾場是最好不過的了,能把麥子碾得乾乾淨淨!父親牽着牛的韁繩,在打麥場一圈一圈地轉,一手還拿着一個大竹篾笊籬!這個笊籬是用來接牛糞的,父親説碾場不能一心二用,要時刻瞅視牛的尾巴,當翹起來的時候就趕緊把笊籬伸到牛的屁股下!記得那時,幼小的我坐在場邊的樹蔭下,一聽到父親的召喚,就趕緊跑過去倒笊籬裏剛剛接下的牛糞!火紅的太陽把人曬得暈暈乎乎,都不怎麼出汗了,父親的臉頰和衣背佈滿一道道白白的汗漬。再看打麥場,起初還枝高氣昂的麥子被碌碡碾壓得服服切切、平平展展,這時,只能算是把第一遍的“生場”碾完,後面還要經過翻場、起場、揚場等等一系列工序!

笨重的碌碡只是一塊被雕鑿過的石頭,在舊時代的農事中卻至關重要,它默默無聲地完成着它的使命。有了碌碡,就有了農家人的豐衣足食,也就有了糧食的顆粒歸倉!翻場過後,也就到該吃中午飯的時候了,父親説讓麥子再曬一曬,讓牛也歇一歇!樹蔭下,牛兒吃飽後悠閒地反芻,尾巴不停地擺來擺去,拍打着叮在身上的牛虻。我們一夥小孩圍着牛,照着牛虻叮的地方一手扣下去,一逮一個準,又用細掃帚棍從喝足牛血的牛虻大肚子上穿過去,插到土裏。牛虻嗡嗡地繞着掃帚棍轉圈圈,就是逃脱不掉,鮮紅的血染了我們的手掌。我們樂此不疲,雖然幼小無知,心裏卻都有數呢,牛是農民最忠誠的朋友,誰讓牛虻平白無故地吸牛血呢!童年時代消滅牛虻的趣事,我記得非常深刻,因為只有在碾麥的時候牛虻最多。如今父親年老體衰,沒有力氣再飼養耕牛了,當然家裏再也不須要用碌碡碾麥子了;但那種記憶已經深深地鐫刻在了我生命的歷程碑上,每次回家,一看到那個橫卧着的碾場碌碡,思緒便不由自主的就打開了……

我家的光場碌碡誕生的時間比較短暫,大概二十多年的時間吧。那年的二三月間,父親到山外的預製廠請教、詢問裏面的工人師傅,並現場觀摩水泥製品的工藝流程。掌握了技術,回到家父親就套上牛拉着架子車,母親牽着韁繩一同去楊家河撿拾石子、淘沙子,開始籌備製作光場碌碡的材料!

父親説家裏的光場碌碡不可或缺,往年在酥軟的打麥場上,碾出來的麥子不乾淨,沫子土真是太大了!“立夏不光場麥到土裏揚”,這是父親的口頭禪,記得自從有了光場碌碡以後,我家的打麥場經常是瓷光瓷光的,用鄉里人的話形容就是“可以晾攪團了”!

父親鑄做這個水泥碌碡,光場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因素同樣不容小覷!原來父親年青的時候,在我祖父的指點下,學會了編織蓆子的手藝。割回家的蘆葦,先要逐個剝蒛子,再用“篾溜”劃成寬窄均勻的編條,然後鋪擺到院子裏用光場碌碡來回碾壓,直到變得像麪條一樣,白白生生、軟軟溜溜的,只有這樣編出來的席子才精緻細發、打眼耐看。

父親會編制炕蓆、席蓋、包席,記得在二三十年前的鄉村,有這種手藝是非常吃香的!編制席子要整天圪蹴着,父親身體不佳,幹起來比較困難,就想把他的“獨門絕技”傳授給晚輩。當時我看着還挺不錯的,就一心一意地學習了,通過實踐才體會到編席既是技術活,也是力氣活!剝蒛、劃篾、碾壓、打底、裁邊、窩角,工序繁瑣,環環相扣,拾篾的口角到現在我還記得“左陰右陽,左邊壓一起四壓四,右邊起五壓五起三”。為了養家餬口,記得那時的每天晚上,我都要加班加點,一整天能收入十四五塊錢,竟然比當時蓋房子的大匠工還掙得還多呢!

星移斗轉,滄海桑田,如今的社會已進入高度發達的工業文明時代,各種高效先進的農業機械應運而生,應有盡有,層出不窮。碌碡作為一種原始的農業工具,已經被歲月的塵埃無情地堙沒了,偶爾看到,竟也勾起了曾經生活裏的點滴記憶!

碌碡記優美散文 篇6

碌碡,不知起源於哪個時代,兒時對它就印象很深,因我家庭院就橫躺着一個碌碡,加之人們常説:“扛着碌碡攆兔子—不分輕重緩急、牛拉碌碡—打圓場。”等歇後語,對它印象就更深了。碌碡在我老家的發音大都是(lv,zhu),直到現在也還是這個發音,在其他地方還有不同的發音。為此,我求證了《辭海》,給我的正確答案是(liu,zhou),並作了註解為:“用於壓實土壤、壓碎土塊或碾脱穀粒的畜力工具。由牽引用木框架和可轉動的輥子構成。輥子用木料或石頭製成,有圓柱、圓錐或橄欖型,有的表面有凸稜。”《辭海》的解釋總括了南北方碌碡的特點。

我老家的碌碡大多是一個裝有木頭支架拉着滾動的石頭磙子,這石頭滾子是老家的石匠師傅從山上挑選青石,用鏨子鑿成直徑四十多公分、長七十多公分的圓柱體,再在兩頭截面的中心各鑿一個圓形凹槽,用於拉動時轉動的軸孔。兒時所見鄉間所製作的碌碡大小、形狀不一,尤其是所製作的木支架更是五花八門,不過,都是用心下了一番功夫的。大多都到山上挑選砍伐堅硬的刺槐木,去除表皮,用火燒烤着,慢慢用力圈成弓形。再在木支架兩端的中心處鑲嵌上比碌碡軸孔稍小一點的鐵榫,隼尖插入兩端光滑的軸孔裏,再把木支架兩側用繩子往中間拉緊、捆綁結實,在弓形木支架的頂端繫上繩套,就大功告成了,用人或牲畜都可以拉動。

在過去那個年代,碌碡在農村用途很廣泛,用於碾壓場院,可把凹凸不平的場院碾壓的平平整整,光滑無比;用於碾壓晾乾的小麥、穀穗或大豆,可把糧食粒兒從窠臼裏脱出來,用於碾壓場地、房屋裏的土層,可場地碾壓的既平整又結實。

兒時多見碌碡碾壓打麥場、碾壓小麥的光景,那時待小麥泛黃的時候,生產隊裏的社員們搶在麥收前就開始碾壓平整打麥場了,在我老家叫“壓場院”,在有些地方也叫“光場”,其實都是指的碾壓平整、光滑場院。碾壓場院前,需先用水潑濕場院表面,這樣容易碾壓平整,再撒上些麥穰,為了用麥穰吸水,使地皮粘合的好。

等到打麥場表面乾的差不多了,就派人吆喝着牛、驢或用人拽拉着碌碡,一圈又一圈地碾壓。遙想當年,我本家的二爺爺在生產隊裏當保管員,他似乎來到這個世上就是拉碌碡的,拉的有板有眼,保管員當了一年又一年,麥季里拉碌碡一年又一年,兒時見他拉着碌碡碾壓打麥場的情景還時常浮現在眼前:當年的二爺爺只穿着條青色的褲子,裸露着乾瘦的黑裏透紅的脊背和胸膛,他弓着腰,雙手後背拉着碌碡碾壓打麥場,一圈、一圈,均勻有序,二爺爺拉着轉大圈,碌碡跟着轉小圈,這大圈小圈裏熟稔着小麥的豐收年。路人見了就會説:“喬正錄,歇歇吧,你還用把場院壓得這麼平整?”我那不善言語的二爺爺就會嘿嘿一笑:“不壓平、壓光滑了能行?”説完,繼續“吱呀、吱呀”地拉着碌碡壓場院。大約一兩天工夫,把個打麥場就被碾壓的平平整整,光光滑滑。喜得頑皮的小夥伴們愜意地就勢一躺,如同躺在平平的大炕上,有的還愜意的在麥場上打起滾兒來,等大人們發現了,一吆喝,爬起來就跑,後面留下大人孩子的一陣笑聲,想想真是熱鬧,其實這都是碌碡的功勞。

待小麥進場,利用好天在場院暴曬曬乾以後,鄉民們大都選晴朗而熾熱的天氣,就開始“打場”了,因天氣特別熱的時候,特別是中午時分,打場效果最好。正是:“打場適宜天正晌,碌碡飛滾人倍忙。”於是乎,打場的人就拉着碌碡、牽着牲口走進了場院,這個時候,拉碌碡的有時還是二爺爺,而大多時候是用牛或驢拽拉着碌碡打場,有的時候甚至拉着兩掛碌碡打場,二爺爺大多時候又變身為吆喝牲口打場的了。而不變的還是用碌碡碾壓,重擔又落在了它的身上。

打場的人套上牲口,防備牲口轉時間長了轉暈了;給牲口帶上“籠嘴”,防止有些牲口不老實而吃麥子。打場的人便立在場院中間,手牽着韁繩,就吆喝着牲口打場了。兒時在麥季午後路過場院時,常常聽到“吱扭吱扭”的碌碡聲,也時而聽到打場人“啊、啊”地吆喝牲口聲。在“吱吱扭扭”的碌碡聲裏,我深深感受到了農事的艱與難,在打場人“啊、啊”地吆喝牲口聲裏,我也隱隱體驗到了打場人的無奈和牲口的不容易。

我還常常見到打場人肩上搭一條毛巾,正藉着中午最熱的時候,冒着火辣辣的天氣,牽着牲口拉着碌碡一圈又一圈地打場,身上已汗流浹背,有時抽下毛巾來擦擦,有時忙碌得顧不上擦,任汗水順着脊溝往下淌。再看炎熱的天氣裏疲倦的牲口,已累得張口喘氣,在路上走都能聽到“呼哧、呼哧”聲,在吃力地拉着碌碡,感到一圈一圈是那麼慢。直到碾壓、打出乾乾淨淨的小麥,再把它揚場、曬乾,有的顆粒歸倉,上交公糧,剩餘的分給每家每户,這時候的碌碡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碌碡的功用還有很多、很多,在過去的生活裏已得以識見。我剛上中學的時候,學校蓋起了一溜二十間校舍,校舍裏的土層坑坑窪窪,高低不平,土層還稀鬆。為使校舍儘快平整好,各班主任就號召同學們都回家拿“呱打”敲打平各自教室的地面,這時,有同學就提議回家找碌碡碾壓,老師就説,試試看吧。有同學就從家裏拉來了碌碡,結果一試,還真管用,有同學就拉着碌碡一圈又一圈,把教室的地面很快就碾壓平整、結實了。別的班級、年級的同學一看這個效果好,光用呱打何時才能敲打完?於是,就一個接一個地向我們班來借碌碡用,很快就把那一溜教室的地面全部碾壓完,那個時候,我才感到碌碡在特殊關鍵時候的作用真是不一般。

後來,隨着時代的不斷髮展,現代化機械一步步取代了沿襲幾百年的碌碡碾場習俗,機聲隆隆的收割機、脱粒機奔馳在麥田裏,碌碡再也沒有用武之地,漸行漸遠,橫躺在庭院、豬圈……很少有人提起它了。

前些年下鄉還偶爾見到碌碡,有人用來擋豬圈門;有人放到豬圈裏;有人放在牆角處,有人放在樹旁邊,有人丟到大門外。近兩年下鄉就很少見到碌碡了,成了鄉下的稀罕物,許多人已把它收藏着。

碌碡,是時代的產物。碌碡的一圈一圈裏,記載着時代的變遷;碌碡的斑駁滄桑裏,銘刻着為人們勞作的艱辛。我感恩碌碡,為一輩輩鄉村百姓所付出的辛勞;我懷念碌碡,伴我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