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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嫂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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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嫂,安徽鳳陽人。十八歲那年,鳳陽遭水災,她隨母親一路唱着鳳陽花鼓行乞到了小村。一位好心的阿婆看她人也賢淑,本村的阿春哥因家境貧寒至今未娶,就給他們成全了這樁婚事。

阿珍嫂散文

阿春哥幼年喪母,與父親相依為命,好在姑母為鄰多有照顧,可性格古怪孤僻,阿珍嫂剛過門那會兒沒少偷偷抹眼淚。

婚後第二年,他們喜得貴子。阿珍嫂本以為丈夫這回可能會有所改變,誰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甭説家務瑣事從不伸手,就連兒子哭聲震耳,他照樣無動於衷。阿珍嫂實在氣不過,把兒子抱到他跟前:“兒子哭成這樣你也沒聽見?”誰知他冷冷地扔下一句“又不是我的”,竟撒手走開串門子去了,這一次真的傷透了阿珍嫂的心。

那一夜,她摟着兒子哭了很久很久,想到遠在千里之遙的母親殷殷期盼的眼神,想到剛出世不久的兒子不能沒有母愛的呵護,雖説“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自己的命運為什麼就這麼不濟呢?

公公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沒有説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幫着媳婦做着家務。他明白媳婦的苦處,十八九歲的姑娘別離父母背井離鄉已經讓人感傷,而今又為人媳為人婦為人母肩負着多重家庭重擔,何況這個家也是個家徒四壁勉強解決温飽,也夠難為她了啊。

看着兒子漸漸長大,阿珍嫂心裏也有了盼頭。平日裏再苦再累,只要一看到兒子甜甜的笑靨,渾身的疲憊立刻蕩然無存。

光陰荏苒,轉眼間兒子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阿珍嫂兒時的願望一直縈繞在她的夢境裏,她沒有讀過書,可她帶着弟妹玩耍時總喜歡到村子私塾的窗外去聽先生講的“三字經”、“百家姓”,她的夢想就是哪天能走進學堂,做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可十八歲那年,那一頂“紅蓋頭”徹底打破了她的夢。到如今,是兒子重新燃起了她的希望。她在心裏已經許下諾言: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一定要把兒子培養成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儘管兒子很努力,可成績一直沒有能夠達到名列前茅的`位置。阿珍嫂急在心裏,在兒子面前卻從來沒有流露出半點氣餒。她跟兒子説:“只要你能堅持到底,媽就是你堅強的後盾。”

阿珍嫂這麼説,確實也這麼做的!她可以穿綴滿補丁的“乞丐衫”,她可以一個月鍋裏不見油星,她可以天黑不點燈照樣做家務,她可以……全村人都説她太自虐,她只是笑笑説:“為了兒子,值!”

説着説着,兒子大學聯考的日子到了,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待放榜的那一天,可等來的是名落孫山的訊息。丈夫和公公都説讓兒子參加生產勞動算了,可阿珍嫂説什麼也不同意,説大不了要兒子乾的那份活兒她自己給包了。

恰巧那段時間流行高中畢業生重新參加會考進軍普通師範和中等專業學校,而且成功率也喜人。阿珍嫂認為這是上蒼賜予他們娘倆的機緣,切不可貽誤天機。她把家裏四隻正在下蛋的母雞抓了,又去油坊打了四斤小磨麻油,連夜去找在鄰鄉鎮中學教書的一個遠房親戚幫忙,一番苦口婆心後,那位親戚總算答應下來。

改了名換了姓(起先隨父親姓,現在改隨祖父),所有的學籍檔案重新填報,真是“沒有人辦不到的事”。

兒子也不示弱,高中時沒有一點英語基礎,一年裏硬是把國中六冊的英語全給啃下來了。

“蒼天不負有心人”,兒子終於以絕對的優勢被市城市建設中等專業學校錄取。阿珍嫂又是激動得一夜沒有閤眼,畢竟那是她曾經年少時的夢想啊,雖然知道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大的代價!

兒子三年中專畢業以後,順理成章地被分配到鄉建築公司工作。

阿珍嫂此時本該可以輕鬆一下真正地享受生活了,可公公忽然患腦血栓,經過治療雖保住了性命,卻落下了終生癱瘓的後遺症。

阿珍嫂沒有半點怨言,她也深知公公一生的不易,中年喪妻已經是很悲苦的了,可為了孫子的學業一直也在默默地付出着,粗茶淡飯一輩子,等到安享晚年的時候,偏攤上了這個倒黴的病症。

整整三年啊,別的不説,阿珍嫂端吃端喝、一把屎一把尿,直到公公嚥下最後一口氣,全村的大娘媳婦們沒有不佩服的。也有快言快語的人難免會發出疑問:“一個做媳婦的,為公公冬天暖褥子夏天擦身子,真的一點異樣感覺沒有?”她説的也很坦白:“我是把他當成自己的爹呢。”

可也有不服的,住在隔壁的姑婆就説有鐵的證據在手,某日聽到她衝公公吼過,某日聽到公公嚷了半天要吃的沒有人應答,某日……大多數人還是能夠體諒阿珍嫂的,一個年近半百的女人,繁雜的家務不説,十幾畝的責任田還要伺弄,衝老人嗓門大點、半天家門上鎖的事情在農村簡直司空見慣。

而身處城市多年的叔公卻不能忍受,他容不得晚輩如此不孝,在公公入土數日後趕過來祭拜。他聽了姑婆的哭訴便對阿珍嫂破口大罵,最後還動手打了她。阿珍嫂沒有叫一聲屈,對叔公的打罵也沒有感到不公,她只是平靜説了一句:“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更有一些無聊的長舌婦們在背後蜚短流長,説阿珍嫂與公公一定不清白,她當年過門的時候公公也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齡,不然丈夫怎麼會説兒子不是自己的呢?還有,兒子後來考學校改名姓時為什麼要隨祖父的姓呢?再有啊,哪有媳婦能真的做到給公公冬暖褥子夏擦身子?瞧瞧這些人,腦子裏都藏了些什麼貨色,她們就是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沒有勇氣去做一些實在的事情,搬弄是非絕不等閒。

現在,阿珍嫂已經年過花甲,阿春哥也沒了以往古怪刁蠻的脾氣。兒子前幾年也娶妻生子,在縣城置買了廚衞獨立的商品房。聽説兒子多次勸他們老倆口去城裏享幾年清福,可他們説小村住習慣了,吃的井水、燒的柴火都不要錢,就連種的責任田也不用交税收,上面還倒給補貼哩!他們攤上這些福份已經知足,不再奢求什麼。

去年春節回家遇見阿珍嫂,她非要拉我們去家裏坐坐。進了門,她又是倒水又是遞煙,還神祕兮兮地對我説:“這煙是兒子買來孝敬他老子的,我沒捨得,他哪裏配抽這個?我收起來留招待貴客呢,這不,今天派上用場了。”她告訴我兒子一家去給他丈人拜年去了,還説孫子長的虎頭虎腦非常可愛,我能夠感覺她的幸福。

我臨出門時留了一些糖果給她孫子吃,她笑着説:“我先嚐一個,大城市的糖一定很甜。”我跟她説:“嫂子,趕明個你兒子有空,讓他帶你和阿春哥去上海玩,我陪你們去看東方明珠。”她拉着我的手説:“兄弟啊,你們好福氣呀,上海好哇,我在電視裏看過呢。我們恐怕去不了啦,老了,身體也不行啦。再説,兒子也忙哩。”我忙安慰她:“嫂子,你是好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我看到她的眼角潤濕了,歲月的風霜染白了她的鬢髮,都説“好人一定有好報”,我在心裏默默地為她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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