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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散文:雪色小鎮,我的故鄉

文學3.17W

我的故鄉在錫西桃花山北麓,那是一個不起眼的江南小鎮叫藕塘,我的家就在鎮南不遠處,那個村莊叫後方橋。記憶裏,解放後的五十年代初,我村是一個保持着自然原生態的美麗的地方。那裏桃紅柳綠山青水秀,小河環繞古樹參天,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裏不通公路也沒有電,雖落後閉塞平平淡淡,但那是人們安居樂業的風水寶地。

經典散文:雪色小鎮,我的故鄉

在水一方的我村,人們都是喝小河的水長大的,小河是農人的命脈。那時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河裏水草青青魚蝦豐盛,河水就是人們日常的生活飲用水。村裏沿河設有幾個河埠,飲用水和淘米汏菜洗衣服專用一個河埠,倒痰盂刷馬桶洗髒物的幾個河埠,都設在村後的小河邊,誰要違反了這個規矩,都會被人們臭罵的。那時村裏人也都比較自覺,凡上河埠洗涮,一般都不會走錯地方。

清晨是河埠最繁忙的時候,因為一夜過後清晨的河水最清爽,全村家家户户都要來挑水,此時淘米汏菜洗衣服的就不能上河埠。每家的灶間裏都放一口大水缸,水挑回倒入水缸,缸裏水滿了加些明礬,明礬的作用就是將水澄清,河水總有些泥污和微生物,用農人的話説來説,用生礬能將水打清。過幾天清一次水缸腳,將缸裏沉澱的污物洗刷乾淨,然後再重新挑入清水。到了夏天,人們口渴難耐時,直接喝水缸裏的涼水,可見從前的河水是多麼綠色環保,農人們祖祖輩輩,世世代代,都是喝河水長大的。另外,蔬菜和農作物的澆灌也都是靠河水,人們淘米汏菜和洗衣物都在河裏,河流和農人脣齒相依,休慼與共。炎炎夏日裏,村旁的小河成了天然的游泳池。午後酷熱難耐,孩童們三五成羣地下河淴冷浴,鄉下的孩子們幾乎都會游泳,我當然也是其中一員。大家仰泳、側泳、蛙泳、潛泳、打水仗,玩累了休息片刻,開始摸蚌摸螄螺,河蚌和螄螺是不可多得的河鮮。在從前沒電沒電扇和空調的鄉村裏,小河是人們消暑納涼的好去處。

鳥語花香濃廕庇日的我們的村莊,不僅環境優美,而且還是一個天然的大氧吧。農人家的房前屋後,村旁的.小河邊上,百年以上的古樹名木隨處可見,有鄉土名貴樹種銀杏、櫸樹、朴樹、柏樹、烏桕、合歡等,還有普通的古樹柳樹、青梧桐、楝樹、冬青等。孩童們春天上樹掏鳥窩,夏天在樹上粘知了,樹林給孩子們帶來了無窮樂趣。夏日濃蔭覆蓋下的村莊,避免了烈日的曝曬,人們生活在涼風習習的環境裏,耳聞樹叢中蟬唱鳥鳴,田野裏蛙鼓陣陣,眼觀藍天白雲,好一派鄉村田園風光,令人陶醉,讓人難忘。勞作之餘,農人們端着大碗鄉土茶,坐在樹蔭或自家門前的絲瓜棚和葡萄架下,喝着自制的薄荷或金銀花茶,悠閒自得地享受着農家樂,那種能讓人延年益壽的自然原生態生活,如今早已離我們遠去。

那時,農人們種植的果蔬及糧實作物,如水蜜桃、葡萄、各種蔬菜、稻麥等,施的都是有機肥,只用少量的氨水等化肥,除蟲只用一種叫“六六”粉的農藥,這種農藥毒性不大,對人畜基本無害,對環境也不會造成污染。農作物的田間除草,也都是用人工剷除或拔除。因此,果蔬與小麥稻米等,也都是無毒無污染的食品,真可謂原生態環境裏的綠色食品。

再説那時農人們燒水做飯,都用稻柴麥柴,燒柴跟糧食一樣緊張,也是按人口多少分配的。別的農作物的秸稈,人們也很珍惜,都收拾回家當柴燒,一點兒也不浪費。燒柴做飯對空氣和環境無污染,而且草木灰還是尚好的有機肥料。

過去的鄉村雖貧窮落後,但人們生活在山青水秀的環境裏,晴天裏天天都能看到藍天白雲。人們祖祖輩輩幾十年一貫制,住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低矮的瓦房,我村就像一條灰黑色的長龍,靜卧在水墨江南的一個角落裏,我生在那裏長在那裏,那裏的山水草木,我都難以割捨。尤其是夏夜的乘涼和冬日的坐黃昏,至今難以忘懷。酷暑炎夏,無電漆黑的鄉村夜晚更像個大蒸籠悶熱難耐,於是家家門外的場上都放張椿凳,椿凳能坐能躺。晚飯後洗好澡,人們三五成羣地在外納涼,有的乾脆搭蚊帳睡在露天。

納涼的人們聚在一起談天説地,天文地裏雞毛蒜皮無所不講,什麼吊死鬼、殭屍鬼、落水鬼等,讓人聽得毛骨悚然,膽小的孩子聽了嚇得直往大人懷裏鑽,那種夏夜過得熱熱鬧鬧有滋有味。一般要到深夜零點以後,人們實在擋不住磕睡了,才極不情願地進屋睡覺。冬夜裏的坐黃昏,讓人倍感温馨。冬天的黑夜似乎來得特別早,人們晚飯過後無所事事,於是一家老小圍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開始坐黃昏。

在我的記憶裏,爺爺經常和我們一起坐黃昏,他穿着長衫戴着羅鬆帽,手裏還要捧只腳爐,他把腳爐放在膝蓋上,雙手放在腳爐上,他常給我們談古論今,講的那些稀奇百怪的故事,由於年代久遠,大都記不清了。只有日本鬼子進村的事,他講的最多,我也記得最牢。

1937年11月25日本鬼子佔領無錫,當日寇的鐵蹄即將踏上鄉村時,聽説東洋人要來了,人們開始大逃亡,一般都逃往楊墅園的張華橋一帶,因為那裏地處偏僻鬼子不到。鬼子進村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家家都被洗劫一空,他們不僅搶走了糧食財物,家禽家畜都被那些強盜殺光吃光,留下看村的阿土伯,被鬼子捉去吊打拷問鄉親們的去處,阿土伯咬緊牙關寧死不説,結果被打得皮開肉綻,差點丟了性命。每講到日本強盜的暴行時,爺爺總是恨得咬牙切齒,亡國奴的屈辱,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父母坐黃昏時都講些家常裏短,有時也講些鄉間的奇聞軼事,我們常聽得入神。

離開老家幾十年了,但我仍深愛着那片黑土地,那裏埋着我的親人,那裏永遠是我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