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關於爺爺的回憶作文:老車
一
自打我記事起,那輛板車就一直棲身於樓道一隅,看得出用久了些。因為手指在欄杆上一抹,就留下一道難以洗掉的紅印。
車裏常放些廢舊紙板。那是爺爺在街邊撿回來的。“攢一分是一分”,他有次喝了酒漲紅了臉,笑眯眯的説。上幼兒園,我背上書包,搬來小板凳,在車廂裏一擱,就着爺爺的臂膊,一蹬,我穩穩的落進車廂裏。“坐好,出發嘍!”。爺爺小腿一下下發力,腿肚子上青筋暴起的明顯,板車也配合着一下下“發力”,吱呀吱呀彷彿縴夫發力時的號子。我晃動着又粗又長的蠍子辮,跟着爺爺的手勢望向不同的商店門牌。“新、天、地”,“銀、河、日、化”我念到。“哎!我孫女就是聰明”,爺爺眯着眼笑開了花。爺爺還會唱起他總是掛在他嘴邊的《沙家浜》——“直養得腰圓膀又扎,一個個像座黑鐵塔,到那時,身強力壯跨戰馬……”
二
國小時我戴上了紅領巾,當上了大隊長,爺爺逢人便張口稱讚:“看我孫女多有出息。”
但我依舊坐爺爺的板車上學。只不過我的手裏多了一本語文書。車也老了些,吱呀聲更為淒厲。我甚至還擔心這輛小車會中途散架。爺爺總會笑着説:“你胖啦!”換來我的瞋視。來回途中,吱呀聲伴我背下孔老夫子“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的箴言。聽的.爺爺也時常搖頭晃腦,出口成誦。去時,迎向朝陽,灑滿一身朝氣;歸時,目送夕陽,投下長長的影子。那影子裏有轆轆車聲,有朗朗書聲,還有一位老人默默的悦容許納。我於是沒有注意到我們的三輪車駛入電動車、汽車的汪洋大海中時家長與學生略顯異樣的神情。但爺爺總會揚起眉毛,漲紅了臉朝我大聲説:“怎麼樣?我的破車載出了個好學生!”多年以後,我才理解了這種情感“敝帚自珍”。
三
上了國中,回到了久違的爸媽的懷抱。我不捨地離開了老車。對,板車已榮升為了老車。鏽跡已經蔓延了整個車身。鏈條鬆動的不成樣子,騎起來“一步三晃”,剎車時響起的雷鳴般的響聲往往會嚇到路人。每次週末我回去看望爺爺,總不見他在家中。直至暮色四合時老車才從街那端駛來。車上堆疊如山的紙板高過了爺爺瘦小的身形。他蹬動車輪彷彿吃力多了。腿上青筋暴起,上身挺直一起使勁,配上吱吱呀呀的車聲,彷彿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夏日的傍晚,我坐在階前痴望這輛飽經滄桑的老車。它上了年紀,卻仍盡着全力發光發熱。鳥聲啁啾,將我喚回似夢的童年。
四
我放學回來,媽媽接我去看爺爺途中,暗聲説:“小聲點,你爺爺那樓道失火了。”
我心裏一堵,撒腿就往爺爺那跑。黑黢黢的樓道里,不見光亮,如同黑夜。我已找不到往時的樣子。我習慣性的望那個角落。心裏咯噔一下子,“車呢!”
有人不小心把煙灰彈進了老車,泡沫闆闆遇火即燃。爺爺大半夜爬起來下樓去,奮力撲滅了大火,挽救了這一樓人。
家裏人問起還要不要買一輛車。爺爺一直搖頭。爸媽對我説,爺爺騎不動了。老車沒了,爺爺老了。
夢醒時分,我依稀回憶起那段剪影。老車上的女孩吐字不清,乾瘦的老頭時常漲紅了臉滿足的笑,配着吱呀呀的車聲,駛過了歲月,駛過了童年。
【本文作者:李天瑤。(公眾號:閲微讀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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