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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對麥克白夫人形象的再分析

論文摘要:麥克白》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劇中人物麥克白夫人歷來是眾説紛紜。“雙性同體”並不等於“不男不女”,事實上,每個人身上都是兩種力量的結合。本文擬從“雙性同體”的角度來分析評價麥克白夫人,旨在説明麥克白夫人並不是大多數人所認為的是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在她身上體現着兩種特質:一種是女性的特質,感性與脆弱;一種是男性的特質,冷靜與果斷。或者説,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雙性同體”的人。同時筆者還認為,在一個人身上,女性特質或男性特質各自所佔比例的多少將決定這個人的內在性別,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內在性別上男性特質占主導地位的人。

試論對麥克白夫人形象的再分析

論文關鍵詞:雙性同體,麥克白夫人,女性特質,男性特質

楊大亮,河南洛陽人,上海電力學院直屬外語系主任,教授,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評論與翻譯

《麥克白》是莎士比亞作品中最感人至深的一部悲劇。它大致是根據蘇格蘭哲學家HectorBoece的《蘇格蘭國王麥克白》而寫成的。劇本大意是蘇格蘭大將麥克白和班柯平定叛亂後班師回國,路上遇見三個女巫,女巫預言麥克白將成為考特爵士和未來的君王,又預言班柯的子孫也要做國君,而且比麥克白更有地位、更富有。回國後,國王果然將考特爵士的頭銜賜給了麥克白,證實了女巫的第一個預言。不久麥克白趁國王鄧肯來他們城堡做客時殺害了國王,隨後國王的兩個兒子逃離了蘇格蘭,麥克白夫婦登上了國王和王后的寶座。然而登上王位的麥克白想起女巫的第二個預言時仍心中惶恐,就又殺害了班柯以保心中太平。最後麥克白夫人發瘋自殺,受迫害的貴族麥克德夫和鄧肯的兒子從英格蘭進軍,消滅了麥克白。

“雙性同體”這一源於母系社會時期的思想,體現了遠古人類樸素的性別平等意識。但由於父權制度的確立,“雙性同體”思想逐漸從主流文化中隱退。雙性同體又譯作兩性同體或雌雄同體。“雙性同體”這一思想應用於文學批評是源自英國女權主義文藝批評先驅弗吉尼亞·伍爾芙,她認為“在我們之中每個人都有兩個力量支配一切,一個男性的力量,一個女性的力量。……最正常,最適意的境況就是在這兩個力量一起和諧地生活、精誠合作的時候。”伍爾芙認為偉大的作家都是雌雄同體的,“莎士比亞是半雌半雄的;濟慈、斯科恩、考伯、蘭姆、柯勒律治都是。”

麥克白夫人是《麥克白》中一個引人注目的角色,一個眾説紛紜的焦點。幾百年來,麥克白夫人大多被人們認為是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是導致麥克白悲劇的直接原因和罪魁禍首。但是讀完《麥克白》,我們不難發現麥克白夫人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她的殘忍和無情也並非其本性。本文擬從“雙性同體”的角度來分析評價麥克白夫人,旨在説明麥克白夫人並不是大多數人所認為的是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在她身上體現着兩種特質:一種是女性的特質,感性與脆弱;一種是男性的特質,冷靜與果斷。或者説,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雙性同體”的人。同時筆者還認為,在一個人身上,女性特質或男性特質各自所佔比例的多少將決定這個人的內在性別,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內在性別上男性特質占主導地位的人。

在評價麥克白夫人之前,我們不能忽視的一點是麥克白夫人沒有自己的姓名,因為她只是被人們稱作麥克白夫人。既然如此,一個無名無姓的女人又有何種力量能成為丈夫謀反篡位的罪魁禍首呢?況且,當時的社會也不允許一個女人成為劇作的主驅動力,換句話説,莎士比亞是站在男權的角度上來寫這部作品的。政治是男性的舞台。在16世紀下半葉,雖然英國的君主是女性,但是起源於《聖經》的男權觀念在國民的心中依然根深蒂固。在《麥克白》中,男性從始至終位於權利的中心,他們才是權利鬥爭的實踐者。女性無法參與權利鬥爭的行動本身,況且麥克白夫人也沒有親自動手殺人。因此,麥克白夫人並不能看做是麥克白陰謀篡位的主使力量,這一主驅動力正是麥克白本人。或者説,麥克白夫人在丈夫的`整個行動中只是起了個催化劑的作用。再退一步講,即使是最堅強、最無畏的女人在男權社會裏也無法左右一個重大事件,更是不可能成為一個政治陰謀的主使力量的。

(一)感性

大多數人認為麥克白夫人是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那是因為他們並不理解麥克白夫人,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看到麥克白夫人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看似殘忍的背後其實體現的正是麥克白夫人作為女人的感性特質。正因為她感性,她才會想丈夫之所想,夢丈夫之所夢,以丈夫的願望為自己的願望,甚至,以丈夫的野心為自己的野心,竭盡所能為實現丈夫的願望和抱負而出謀劃策乃至成為他的幫兇。正因為她感性,她自始至終都在演繹着自己妻子身份的角色。愛情是麥克白夫人一切惡行的出發點。關於父權制下妻子的標準,托馬斯·阿奎那的觀點應該具有代表性:“女人應該生為男人的助手。”麥克白夫人也正是丈夫的得力助手。

當麥克白聽到三個女巫預言自己以後的命運時,其心情無疑是激動的,同時內心的慾望也在迅速地膨脹。麥克白夫人一眼便看穿了丈夫的心思,説道:

“可是我卻為你的天性憂慮:

它充滿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採取最近的捷徑;

你希望做一個偉大的人物,你不是沒有野心,可是你卻缺少和那種野心相聯屬的奸惡;

你的慾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當的手段;

一方面不願玩弄機詐,一方面卻又要作非分的攫奪;

偉大的爵士,你想要的那東西正在喊:‘你要到手,就得這樣幹!’

你也不是不肯這樣幹,而是怕幹。”(第一幕第五場,P10)

此時此刻,麥克白要想實現自己的慾望,是需要妻子的一點點助推之力的。

“讓我把我的精神力量傾注在你的耳中;”

“讓我用舌尖的勇氣,把那阻止你得到那頂王冠的一切障礙驅掃一空吧。”(第一幕第五場,P10)

由此可見,麥克白之所以殺害鄧肯,那是因為他自身具有強烈的、不可遏止的權利慾望和成為國王的明確動機。麥克白夫人的鼓勵是在瞭解丈夫內心的情況後做出的。她鼓勵丈夫成就他的野心並不是因為她想當皇后,而是因為她的丈夫想做國王。從這一點上看,她的所作所為並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她的丈夫。因此,“有些評論家指出,不管她起的作用如何壞,還不能簡單地把麥克白夫人説成是‘第四個’女巫。她有活生生的感情,她熱愛她的丈夫,有着無論如何要使丈夫當國王的強烈願望……”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會有一個偉大的女人,麥克白夫人就是造就了成功男人麥克白的偉大女人。

(二)脆弱

不可否認即使是最堅強的女人也有其脆弱的一面。面對謀殺慘案,麥克白夫人為了鼓起自己的勇氣,曾祈求魔鬼給予自己幫助,

“解除我的女性的柔弱,用最兇惡的殘忍自頂至踵貫注在我的全身;

凝結我的血液,不要讓憐憫鑽進我的心頭,

不要讓天性中的惻隱搖動我的狠毒的決意!

來,你們這些殺人的助手,

你們無形的軀體散滿在空間,到處找尋為非作惡的機會,

進入我的婦人的胸中,把我的乳水當作膽汁吧!”(第一幕第五場,P11)

這段獨白表明麥克白夫人的天性是善良的,她並非沒有憐憫之心,但是為了幫助丈夫成功登上王位,她不得不泯滅了自己的道德,鼓起惡魔般的勇氣,做一些違背自己本性的事情。

在準備謀殺國王鄧肯的時候,麥克白夫人的心中就充滿了矛盾,她對丈夫説:“倘不是我看他睡着的樣子活像我的父親,我早就自己動手了。”(第二幕第二場,P17)僅因為“他睡着的樣子活像我的父親”便下不了手,由此可見,麥克白夫人對自己的女性性別是認同的。但當她的女性性別成為她現實野心的屏障時,我們看到了她矛盾的內心。

當鄧肯之子和貴族們追問謀害國王的兇手時,麥克白夫人當眾暈倒,這説明她雖然外表看似堅強,但卻有着最脆弱的神經。實際上從暗殺鄧肯之後,就只剩下麥克白一人憑着盲目的勇氣把謀殺進行到底了。麥克白夫人的心理變化是真實的,因為她是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隨着鄧肯的死,當她獨自一人時,她開始反省自己的行為,感到自己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費盡了一切,結果還是一無所得,

我們的目的雖然達到,卻一點不感覺滿足。

要是用毀滅他人的手段,使自己置身在充滿着疑慮的歡娛裏,

那麼還不如那被我們所害的人,倒落得無憂無慮。”(第三幕第二場,P29)

雖然麥克白夫人是一個有着堅強意志的人,但她還是比麥克白更容易受到良心上的譴責,更容易感到負罪感帶來的精神壓力。不久,她的內心便出現了紊亂,在“夢遊”中訴説着自己的罪行,發出連侍女都能感到“這一聲歎息多麼沉痛!她的心裏藴蓄着無限的悽苦”的歎息:“這兒還是有一股血腥氣;所有阿拉伯的香料都不能叫這隻小手變得香一點。啊!啊!啊!”(第五幕第一場,P52)由此可見,強悍、殘忍並非是麥克白夫人的本性,畢竟女人脆弱的神經是經不起血腥的刺激的。

在協助丈夫謀殺鄧肯這件事上,麥克白夫人所表現出的冷靜和非凡的勇氣令人印象深刻。

當麥克白畏縮不前的時候,麥克白夫人為激勵他的勇氣,便質問他:“你不敢讓你在行動和勇氣上跟你的慾望一致嗎?”(第一幕第七場,P13)“是男子漢就應當敢作敢為;要是你敢做一個比你更偉大的人物,那才更是一個男子漢。”(第一幕第七場,P14)最後麥克白終於為自己的野心下定了決心,不得不讚歎道:“願你所生育的全是男孩子,因為你的無畏的精神,只應該鑄造一些剛強的男性。”(第一幕第七場,P14)

麥克白殺死鄧肯之後,慌忙之中仍將匕首拿在手中,麥克白夫人看到後馬上提醒麥克白應將匕首留在鄧肯的房間裏,並將血塗在侍衞的臉上以矇蔽世人的眼睛,造成一個侍衞殺死國王的假象。在麥克白表示沒有膽量再回現場時,是夫人將匕首送回並佈置虛假現場。

由此可見,麥克白夫人具有沉着冷靜的男性氣質,是幫助丈夫實現野心的堅定的精神支柱。進一步分析的話,成功地幫助丈夫謀殺國王這件事也説明麥克白夫人身上的男性特質所佔的比例是超過其女性特質所佔的比例的,也就是説,麥克白夫人是一個內在性別上男性特質占主導地位的人。

當麥克白對即將發生的殺戮行為感到恐懼時,麥克白夫人曾為了鼓勵丈夫迅速行動,説出了下面一段令人驚心動魄的話:

“我曾經哺乳過嬰孩,

知道一個母親是怎樣憐愛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

可是我會在它看着我的臉微笑的時候,

從它的柔軟的嫰嘴裏摘下我的乳頭,

把它的腦袋砸碎,

要是我也像你一樣,曾經發誓下這樣毒手的話。”(第一幕第七場,P14)

這段獨白歷來被作為證明麥克白夫人殘忍的證據,也正因為此,眾多評論者認為麥克白夫人的狠毒比其丈夫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這不也恰恰證明了麥克白夫人成事的決心和慮事的果斷嗎?她這麼説難道不是為了讓舉不定的丈夫下定決心、採取行動、成就野心嗎?

由此看來,麥克白夫人具有果斷的男性品格,其果斷的言辭不正説明了麥克白夫人身上的男性特質所佔的比例超過其女性特質所佔的比例的嗎?是不是可以説麥克白夫人是一個內在性別上男性特質占主導地位的人呢?

本文針對大多數人認為麥克白夫人是一個殘忍、惡毒的女人的説法,從“雙性同體”的角度來分析評價麥克白夫人,指出在麥克白夫人身上體現着兩種特質:一種是女性的特質,感性與脆弱;一種是男性的特質,冷靜與果斷。或者説,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雙性同體”的人。同時筆者還指出,在一個人身上,女性特質或男性特質各自所佔比例的多少將決定這個人的內在性別,通過以上的分析,可以説,麥克白夫人就是一個內在性別上男性特質占主導地位的人。

  參考文獻

1 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第2版(增補版). 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2005. 344.

2 弗吉尼亞· 伍爾夫著,王還譯. 《一間自己的屋子》. 上海:三聯書店. 1992. 129.

3 St Thomas Aquinas, Whether Woman Should Have Been Made in the First Production of Things[A]; Sheila Ruth, Issues in Feminism [C]. London: Mavfield Publishing Company.1990. 120.

4 莎士比亞著:《麥克白》李愛梅譯. 北京:中國致公出版社. 2005.

6 莫洛佐夫:《莎士比亞傳》. 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4. 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