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拾舊夢,微戀童年經典散文

流年似水，往事如煙。不經意間，我已經不再年輕，荒廢了昨天，迷茫於未來，現在又開始徘徊於窗前。如果有一天，流落在歲月的港口，細雨打濕心靈，清風勾起往日的記憶。那些年，那些歡笑，那些童年留下的故事，似乎發生在昨天，卻是雲水天涯，已過去多年。想之醉人，念之動人，難以忘懷。

煙柳畫橋，雲霧深處。我的故鄉似乎長期被外人所遺忘，因為山巒疊彰，叢林密佈，錯落山間，隱藏較好，不易被發現。它四面環山，中間有溪流，旁邊有滔滔河水，河上有一個希望國小。水養育村莊，滋潤了滿山水果，也養育了我愛動的性格。我愛故鄉，愛學校，愛它的山水，愛它的風土人情，也愛在故鄉度過的歡樂童年。

一

春暖花開，陽光拂面。剎那時光，我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媽媽親手為我縫了一個布書包，一針一線，一天一夜，上邊新繡了一個小熊貓，呆呆的，可愛極了，以後，這布書包再也沒有離開過我。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學前班，一踏入學校就是一年級。我憧憬學校生活，嚮往學習知識的日子。一晚上睡不着，左思右想，不斷觸摸自己的新書包。心想，終於可以上學了，我一定努力學習，希望有一天，走出大山，看看城市的星空。

初陽升起，歡聲四溢，終於聽到上學鈴聲。跑進教室，卻是格外驚訝。小小的教室，是以前地主住的大瓦房，後來被收為國家所有。總共兩層樓，有四個教室，殘破不堪。許多教室都很黑暗，滿地灰塵，坑窪不平。跟着同學走去，我們的教室是最潮濕的一間，黑板是一塊門板，風一吹，就會掉到地上。教室後邊有個洞，寒冬臘月，大風從洞外飄進來，冷得要命。我和幾個小朋友來晚了，沒有座位，不得不和三個靠洞口的小夥伴坐在一起。上課時，擠得喘不過氣來，但彼此卻成為朋友，苦笑與共。

上學是一件興奮之事，我剛進入學校，不識五經，不得四書，只偷偷看着窗外。有一次，作業不會做，百感交集，無奈請到哥哥，他三下兩下，終於完成了作業。幾天後，老師發作業，按習慣回家，晚上翻開作業本，居然得了一百分。哥哥説，華弟，你得一百分，一百分嘞！我驚呆了，激動滿滿，這就是一百分呀，那感覺真舒服，多年後，再想想，那時候真傻，一百都不認識！

夏日炎炎，輕音飄揚。童年時光，做了很多傻事，開學第一個星期，數學書就丟了，急壞了我。後來無法，哥哥有到處給我找老書，鄉村人家，讀書的'很少，待到尋到書時，一個學期已經搖搖無幾了。

天氣轉涼，山間多雨。由於起晚了，待到走到教室，已經上課了。我不敢進教室，不敢看老師，也不敢回家去。下課了，老師發現我躲在教室外，不得不走進教室，接受批評。按照常規，要被揪耳朵和讀文章，有時候還會被打擾教室。沒想到，老師開恩，可以不用參加掃地，但卻用他六個指頭的手，揪住我的小耳朵，問我為何來晚。我沉默不語，他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要揹着他在教室走一圈。小小的身軀，如何托起老師強大的身體。但犯了錯，必須接受懲罰，就這樣，我揹着老師，在教室走了一圈，才回到座位，從那時起，哪怕狂風暴雨，再也不敢遲到。

二

蝶舞飛飛，天空唯美。不知不覺間，一年的美好時光就此結束。二年級時，學校搬到另外一個地方，我們也跟着去了新學校。

新學校的條件比較艱苦。樹沒有幾棵，花沒有幾朵，人沒有幾家。但在這裏，我度過了我美好的童年生活。學校門口，有幾棵蘋果樹，每到果子成熟的季節，我和幾個小夥伴都能大飽口福，多次被學校批評，但我們卻樂在其中，一笑而過。

學校的生活很艱苦，冬天，我的腳經常被凍成凍瘡，每遇到火爐，癢得難受。我中午不回家吃午飯，沒有吃的，時常被餓得面黃肌瘦。媽媽心疼我，每天都撿一些紅薯或土豆裝在一個布口袋裏，讓我帶去學校，如果中午不回家，就自己找些乾柴，選擇一個空闊之地，自己烤着吃，也不至於捱餓。

細雨微風，山間寒冷。剛下課，就和十多個同學一起，走向荒蕪的原野。因為大家都不回家，就約在一起，一起烤食物吃。大家都從家裏帶了很多食物，有的帶紅薯，有的拿洋芋，有的帶花生，有的帶橘子。我家沒有種洋芋，柑橘的特別多，我帶了一書包，滿滿的和他們一起走去。

巡視良久，寒風逼人。走過一條小路，翻過一片樹林，最後由我提議，選擇一個有水，有石頭，而且不易發生火災地方。我們將各種特產倒在地上，仔細打量着，看是否夠大家吃。大家分工明確，一些去拾乾柴，一些搭建簡單火爐。而我負責點火，新建的火爐比較潮濕，須得用乾柴燒乾，方可加那些大柴。新拾來的乾柴，是燃燒的好時機，我迅速的將乾柴弄成短短的，一截一截擺放整齊，等待一會兒派上用場。

火燃起來，山間飄起縷縷青煙。火爐裏已經聚集很多火炭，此時是放各種食物進入的好時機。所有的食物，須得三次放，一次放多點，外加些柴火，第二次，放大半，還有幾個留到最後才放入火爐。

烤紅薯和洋芋，必須要時常守着，不斷翻烤，偶爾加火，不到十分鐘，所有的食物都烤熟了。烤熟的食物，先不忙吃，則是由大家分配。到由於太激動，又飢餓，此時已經顧不了那麼多，隨便拿一個就吃，口乾了，大家就吃橘子，吃花生。吃好了，大家坐着閒聊，説説校園趣事，談談班上風景，哪個女孩子漂亮，哪家又是富翁呀，説得不亦樂乎。待到回學校，每個人臉上都似剛出灰裏出來一般，黑得標準，大家互相笑了一陣。後來，又換了很多地方烤洋芋，每次都跟興奮，收穫頗多，也留下難忘的經歷。

如今條件好了，童年回不去，但還是喜歡吃紅薯，吃洋芋。不是因喜歡而喜歡，而是因為難忘而難忘。

三

靜靜校園，美美午後。上國小時，喜歡去外婆家，在記憶中，外婆做的菜非常香，麻辣肉片，酸菜豆米，每每想到，還是那麼美好，不覺落下口水。外婆家的院子裏的果子很多，有桃子，梨子和核桃。每到五六月份，都會請人來採摘，然後運到集市賣掉，賺取幾個月的生活用品。

去外婆家必須經過一個河灘，河灘上石頭錯落，果樹成蔭，野鴨成羣，每次路過此地，都會多看幾眼，羨慕不己。我有一個老表，和我一般大，和外婆住在一起。中秋佳節，邀請我去外婆家玩耍，因為他家離外婆家近，我隨口就答應了。

夕陽西下，河水寧靜。我和老表走到河邊，太陽已經西垂，無數的鵝卵石，平躺在河水旁。靜靜望去，水草豐茂，魚蝦爭寵，偶爾還有小船飄過，濺起陣陣漣漪。有很多人在水中游泳，老表也跳進水中，而我怕水，只得在岸邊傻看，羨慕不己。

夜幕降臨，清風拂面，感覺空氣無比清新。吃完了晚飯，月光微照，老土狗在門前熟睡。外婆還在忙碌，我們幫不上忙，老表建議去河邊走走。説是要給我一個驚喜，帶着懵懂，坐着也無聊，帶着袋子，兩節手電筒，跟着向河灘走去。

野外清淨，微光隱現。不一會兒就到了河灘上，河水靜靜流淌着，悠悠揚揚，全然已忘身旁的過客。老表將河灘上的一個石頭翻開，電筒照亮，將正在熟睡的臭屁蟲撿起來，輕輕放入預先準備的食品帶。原來老表想帶我去捉臭屁蟲，明天賣掉，早上去買炸洋芋。我終於弄清他的用意，自己也開始和他一起忙碌起來。

河水悠悠，微波盪漾。河灘邊，我和老表一起，撬開一個個石頭，靜靜望去，電筒照明，撿起一個個小小的臭屁蟲，裝進袋子。一轉眼的功夫，臭屁蟲無處可逃，彼此袋子裝滿了，老表褲包裏還放了幾個。河灘上的石頭，錯落有致，被翻開一大片，別有一番景象，而我們也收穫滿滿，向着外婆家的方向走去。而外婆知道我們的心意，連夜將臭屁蟲去村裏賣掉，共得五塊三毛錢，一分不留，全部給了我們。我們激動，我們興奮，連説外婆好，外婆好。而外婆只是幸福地笑着，摸着我們的頭，向廚房走去，準備洗碗，我們也跟着去，幫着她打理，一切就緒，美美進入夢鄉。

鈴聲響起，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中午下課，陽光普照，我沒有回家吃午飯，因為路程比較遠。老表找到我，我們一起跑到外邊的洋芋攤，買了十多個洋芋。那時候的洋芋很便宜，一角錢能買幾個。那味道香香的，美美的，又辣又脆，又麻有酥，讓許多同學羨慕，也被老師偷看一眼，時光流逝，歲月蹉跎，後來再也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東西。

四

春光燦爛，山歌悠揚。過了一年，父母出門打工，我們三兄弟和奶奶住在一起，開始了自耕自讀的生活。然而此時，我也愛上了唱山歌，一拉開嗓子，就再也停不下來。

清早上學，背著書包，帶着那些土特產，不快不慢走着，露水未乾，不覺弄濕了褲腳。挽起褲腳，走在上學的路上，開始唱起山歌。

郎無妻子去修行，

妹無丈夫進廟門。

二人都是一樣命，

出家遇到出家人。

在我的記憶之中，喜歡的山歌類型比較多。有夜郎山歌，彝族民歌，安順山歌等，但我最擅長安順山歌，唱起來得心應手，全身充滿力量。每天去上學，我都回唱幾首，農民聽見，知道該是起牀的時候；小孩聽見，洗了臉，就往學校趕；小鳥聽到我的歌聲，也漸漸渣渣叫個不停。我沒落下成績，也沒忘記歌詞，後來想起，那時候，真好！

玉米初長，淺草豐茂。放學回家，獨自去玉米地除草，平平一塊土，一點點將雜草拔掉。待到草盡，將泥抖掉，一點點裝進籮筐，雍繩子捆緊，靠在土坎上，開始坐在大石頭上歇涼。每到此時，我都會高歌一首，以解疲勞，全然不顧周圍有很多忙碌的村民。

放牛娃娃愛唱歌，

一唱就是幾大籮。

歌聲飄過十五里，

笑聲傳過幾條河。

而奶奶在老屋前聽見，總是迎合一聲，快快回家，不要誤了吃飯的時間。而我也背起籮筐，開始一步步望家的方向走去。待我回家，奶奶已經將飯菜做好，麻煩洋芋山，青椒豆腐，酸菜豆米擺在小桌子上，讓我自己去盛飯。洗了手，脱下髒衣服，開始吃飯，一碗，兩碗，吃呃呃很舒服。飯菜雖然簡單，卻是滿滿幸福，含在嘴中，樂在心裏。

夜深人靜，幾個老頭坐在皂莢樹下，聊着過往，我也坐下來湊熱鬧。而他們知道我喜歡唱歌，電視裏放過的歌曲，我聽一遍就可以記住。此時此刻，他們目光轉向我，可能又想讓我唱歌，本來很累，但不想破壞如此雅興，坐在石頭上，輕聲唱起來。

太陽出來照白巖，

金花銀花掉下來。

金花銀花哥不愛，

只愛小妹好人才。

歌罷，隨而又唱了幾首流行曲，掌聲不斷，笑聲綿綿。大家又開始聊起成年往事，談論鄉村傳奇。而我早已偷偷跑回家，洗腳，看書，脱衣，快快進入夢鄉。迷糊中，窗外月光皎潔，微光映照在窗户上，這一夜，我跟興奮，一覺睡到天亮。

春去秋來，雲捲雲舒。不經意間，我離童年越來越遠，那些美好的記憶，再也無法觸摸。月下歡笑的時光，歌聲悠揚的午後，河灘上的身影，老學校的破洞，再也回不去。

剛過中秋，望着窗外那輪月光，温柔無比，持一本書，觀一夜風景，再次輕拾舊夢，微戀童年。讓那些童年時，最美好的，最詩意的，最唯美的的時光，無論何時，永留心間，時常翻看，一生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