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的舊夢-經典散文

陰雨綿綿的週日早上，用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口袋裝好了要還的書，上了公交車，就像預設好了似的，剛好剩下最後一個空座了。鄰座的少年將車窗打開一半，風吹進一陣雨的味道。

到市圖還了書，又順手借了幾本，依舊裝在那個疊成一團的袋子裏，走了幾層，竟找不到一處空位。幸好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不至於在這兒站一個下午。那兒，可是一個十分寶貝，十分珍貴的去處。

順道在清華路上買了一杯“甜”，我最喜歡的白桃烏龍，陪伴了我差不多三年的香滑濃郁的口味。還記得初到這裏，我為了省去選擇的麻煩，到店裏總是點招牌奶茶，為這招牌二字，奶茶的口味從沒有讓我失望。直到有一次，老闆娘推薦了新出的白桃烏龍，喝過一次之後，便覺得很對胃口，三年來很少變別的口味，最大的變化就是夏天加冰，冬天加熱。老闆娘也記下了我的`喜好。時隔小半年沒去，今天一進店，她就熱情的説到：“來啦~白桃烏龍？”我笑着回了她，又話了幾句家常，老闆娘還因着這幾天降温，勸我不要喝涼的，聽着心裏暖暖的。不一會，我就能拿着我打包好的奶茶離開了。我從不在店裏喝，看來她也是記着的。

走在路上，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變化。路邊停了一排車，幾乎佔去街道的一半；人行道這邊是幾棟宿舍樓，門前的自行車似乎從沒有移動過；宿管抱着手站在門口，又隨手拖了椅子回屋去了；街對面的水果攤總是喜歡把蘋果放在正對門口的位置，感覺永遠也賣不完。再往前走，看見十字路口的烤冷麪的小攤冒着半透明的“煙”，他們家的生意還是一樣的紅火，從早到晚不停歇。

教學樓大門處掛了慶祝校慶的牌子，不過裏面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白色的牆，淺褐色的地板，轉角處放了各色各樣杯子的鐵架子展現着不鏽的姿態。

終於到了教室，週日在這裏泡着的人不多，只零零落落的不過十來個人，守着厚厚的專業書，揹着數不完的重點，而我提着一包閒書走了進去，也不覺得奇怪，因為這裏太熟悉了。這裏的白牆灰地，這裏的台階的級數，這裏白熾燈的亮度，我都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好像從沒有離開過。

挑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下，隨意打開一本從市圖搬過來的書，就可以進入安靜的只屬於我的世界。不過一會兒，生物鐘便把我招進了夢鄉，就跟這些年來上課睡覺時候那樣，披上外套，給手機插上耳機，看了時間，趴在書上睡了過去。

醒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打開手機還沒有看到時間，先看到了額頭上明顯的被衣服壓出的印痕。哈，哪一次在課桌上睡着沒有留下這樣的印跡呢？而現在能在課桌上睡着已經變成了一件幸福的事，這便是幸福的印跡。

教室裏好像多了些人，但依舊空空蕩蕩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安靜得只剩下紙和筆的聲音，似乎空氣裏都是知識的氣味。這時我忽然發現，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窗外金晃晃的，是令人愉悦的陽光的顏色，打在初秋的樹上，正是最明亮的光景。

我喜歡這光景，不冷不熱的週末，買了最喜歡的奶茶，借了打發時間的閒書，回到泛着青澀的教室，挑一個無人打擾的座位，自在的睡去又自然的醒來，裝成一個期末複習的學生，假裝我還是這裏的人，假設我沒有畢業離開過。

這樣的中午，美得讓人不忍多得。

那些空着的位子上的人，以後還會回來嗎？他們回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季節呢？是飄着雪，還是吹着風，還是紅葉被秋風一掃而空？

我要如何在忙碌中再尋這樣閒適的中午？去哪裏呢？再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到這裏呢？是否要再帶上一杯白桃烏龍？

可是總有一天，不知從何而起，不知到何為止，我將再也找不到這樣一路公交，能把我帶回到這裏。

怎麼樣都無法逃避，曾經美好到一晃而過的三年早已經走遠，曾經温暖到不曾在意的三尺天地，也終會是別人的新鄉，故人的舊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