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文學吧

位置:首頁 > 範文 > 文學

記憶裏的父親散文

文學2.21W

我有個朋友,在深圳混得很不錯。有次聊天,無意中提到他的父親,我才知道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進了監牢。

記憶裏的父親散文

因為打架,失手將人打死,最後判了二十年。

他對他父親的印象很模糊,提起他的父親來,他語氣裏總少不了埋怨。

他父親進去後,他的母親沒多久就因病逝世。

他的童年是孤獨無助的,無父無母,那份淒涼自然不言而喻,更可悲的是,別人看見他,都會説一句,他的父親是勞改犯。

他從沒因為他的父親而覺得驕傲,相反,提起他的父親只會讓他無地自容。

後來,他中學綴學,一個人外出謀生,靠着那股不認命的狠勁,終於闖出了一片天下。

早些年,他也在起點寫文,賺了些錢,就開始自主創業,第一次創業失敗,最後去了深圳,靠着能力和才華,在深圳買了車買了房。

因為我們的際遇很相似,又都是為文之人,自然,有説不完的話題。

只是,我很少和他提起我的過去。

我問他,恨他的父親嗎?

他看着我説,能不恨嗎?

2012年,他的父親從監獄裏放出來,他一個人去武漢接他父親到深圳。

那是我第一次見着他父親,才五十多歲,看上去像七十歲的老人。

對於外面的世界,他顯得害怕而陌生,眼神裏總是閃現莫名的恍惚。

他與這個世界隔離得太久了,唯一讓他覺得親切的就是他的兒子。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小時候,他的父親因為他被同村的孩子欺負,為了給他討回公道,與人打了起來,失手將人打死,這才進了監牢。

有一年,在火車上遇到一個男人,很樸素,看上去大約有五十左右。因為沒有座位,我們兩人就在靠門的通道里墊了報紙,將就着度過漫長的時間

或許太無聊,便聊起天來。

他嘴裏全是講他的孩子,講他如何優秀,如何聰明,小時候如何可愛等等。

我説,你孩子多大了?

他説今年考上大學了。

我説哦,恭喜。

他笑,説,我所以趕回去看他一眼。

我説,你很久沒回去了嗎?

他點了點頭,伸了伸手指。

我説五年?

他搖頭,良久説,十多年了。

我頗顯驚訝,説,怎麼這麼久?

他苦笑,顯得很不好意思,半晌才説,不怕你笑話,小的時候,孩子體弱多病,總是住院,怎麼診治都沒用,後來找了先生收拾,先生説我和他的命相相剋,所以……

沒等他説下去,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説,一個算命先生的話,你也相信?

他説,怎麼能不相信呢?相信總比不相信的好。

我説,就因為這樣,你就十多年不回去看孩子?

他説,有時候也回去的,只是不讓他看見我,偷偷回去,遠遠看上幾眼就行了。

我説,迷信真害人。

他説,小夥子,你不懂,等你當了父親,你就明白了,哪怕自己苦一點,累一點,你也只想你自己的孩子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那時,我總不相信他的話,後來,等我相信的時候,已身為人父。

前不久,在公眾號上放了瑾兒的視頻,可第二天瑾兒就病了,住進了醫院

我和妻子自然是着急擔心得要命。

朋友説,你就不該把孩子的視頻放到網上,那樣對孩子不好。

我説,是嗎?我不知道呢,我本是好心。

朋友説,不要給孩子太多的福氣,他會承受不起的。

因為朋友的話,於是,半個月不發朋友圈,不寫一篇文。

醫生診斷説是感冒,上呼吸道感染。

自然,就開始掛瓶吊針,妻子在醫院沒日沒夜的照顧,孩子的手背上全是針孔。

那幾天,我偏偏也感冒了,心裏就尋思,孩子的感冒是不是我傳染的。

於是,去醫院,總是不敢待得太久,怕自己再把感冒傳給孩子,只遠遠看他幾眼,見他好好的,心裏就覺知足。

有時,他看見我,不停喚爸爸。

我也只是笑着應他,不敢抱他,怕與他親密接觸。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就在想,天下父母大抵如此吧,寧願所有的痛苦自己一個人擔着,也不願自己的孩子承受一丁點痛苦。

讀高中那會,父親在達州做生意,每天早晨起來就到批發市場上買雞,放到揹簍裏,再挨家挨户去叫賣。

那時,我在達州上高中。

有時,父親會賣到學校周圍,碰見我放學,正好遇見。

父親穿得衣衫襤褸,頭髮稀鬆花白,顯得很土,看見我,走過來,從衣兜裏掏出皺巴巴的幾十元錢塞給我,讓我吃好點。

説上幾句話,他就走了,揹着竹揹簍,高一步低一步走下石階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是説不出來的難過。

有同學過來問我,那是誰?

我説是我父親。

後來,出生社會,過得異常艱難,那些年,總是埋怨他,沒能給我一個好的家庭環境。

他也只是沉默,不與我爭辯,漸漸的,我們的話也就少了。

瑾兒病了,他打來電話,寥寥幾語,問瑾兒的'狀況,偶爾會提及自己的身體情況。

他説,身上這裏也痛,那裏也痛。

我才突然發現,他也要上六十了,不是當年那個揹着雞蛋四處叫賣的中年男人了。

我説,不舒服就休息,不想做就不做。

他説,爺爺奶奶要養,還能掙得動就掙一點吧。

我也沒説什麼,知道他的性格。

我與他,總是話語很少,總是有着一層去不掉的隔膜。

可是,很多時候,又很想知道他的消息,便給奶奶打電話,問父親的境況。

有時候,看到父親的來電,還是會莫名覺得欣喜。

有了瑾兒後,漸漸,開始體會身為人父的感覺,慢慢明白,不是父親無用,而是他只是在他的能力範圍盡力給了我他所擁有的一切。

雖然,這一切,曾經在我眼裏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但,卻不能否定,那不是愛。

小時候寫作文,總把父親寫得很偉岸很高大,覺得父親就是一座大山。

後來,身為人父,才明白,父親也只不過是一介凡人,他不高大,也不偉岸,甚至,在生活的壓迫下,還顯得有些佝僂猥瑣。

可是,就是這樣佝僂猥瑣的他們,卻用他們的厚實的肩膀,給了我們一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