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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隨筆:外公的土地之溪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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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青山環繞,在這山坳中,生命在蔓延。在記憶中的印象,片段交叉,不是混亂,只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歲月無情,帶走了太多的東西,我們都還來不及温習,就消失殆盡,只留下殘缺不全的記憶,在腦中纏繞,不會再理得清晰。童年的時光,在學生時代的記憶少得可憐,更多的記憶裏是暑假中,熱情得過分的太陽,無休止的蟬鳴,層層的熱浪,以及汗流浹背不知疲憊的自己。是寒假中,打霜的樹枝,枯黃的雜草,依稀的麻雀叫聲,通紅的手指,僵硬的臉頰,不知寒冷,滿山遍野竄。這一年四季,我記得嚴寒酷暑。

散文隨筆:外公的土地之溪山影

還記得那場景。每次去外公家,無論外公或外婆,都會出家十里相迎,一是我們還年幼,二是外公家在山裏面,小路交縱,路況複雜,三是當時條件有限,還沒開通山間公路,與顛簸的大土路,小路更方便。也許是那時人煙濃濃,一處轉彎,遇見熟人,三三兩兩在田間勞作,人們享受隔着老遠的呼喚。那些錯綜的小路,直達心間,轉過一彎,直接就走。小路明滅可見。一路上,清澈流淌的小溪,孱孱水流聲,空靈,透徹,乾淨。夏天,不斷的蟬叫聲,喳喳的鳥叫聲,伴着絲絲山風,一路綿延。冬天,枯黃枝椏四處招展,寒風亂竄,枯槁時節,青松依舊如常,只有拔高的身影在證明他們的時間動態。山中的冬天,在暖陽裏,也可以很温暖,直奔人心。於是,我喜歡在山丘上放風,不高的海拔,依然可以來一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另種視覺體驗。也許沒有多彩顏色,也許無法真切體會詩人情,但在我的視界,那時已足以。因為不是那時那景那人,那情也就無法再滿,“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們所需要的不過是心理上共鳴,何須計較。

山間走夜路,是一場奇妙的冒險。我雖然生在農村,但走夜路的經歷卻只有那僅有的兩次。一次很小,至今,畫面依稀,只記得周身一片黑,踩在落葉上的嚓嚓聲,在父親温暖的大手牽領下,忘卻恐懼,向前走。再一次,是外公帶領下,一大幫人的穿行,在深夜,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路過荒屋,穿過林間,白色月光照在亂石階上,走在窄窄的田埂上,視野豁開,遠處的竹叢像大手一樣,五指招展。恐懼是有,但在伴隨下,不斷交談中,將其拋之腦後,路過別家的田,外婆還不斷用手電照射,嘴中唸叨,“誒,張嫂嫂家豇豆長得真好,茄子也巴適,看,王婆家今年稻子很拽實嘛,我們家稻子不着蟲,肯定一樣……”此時隊中姨嬸都會隨聲附和,也都拿手電晃晃,表示贊同。不過人家的土狗可不贊同,一聲響起,此起彼伏,驚得主人出門大聲呼應。發現是熟人。明明只是回家路,中途還來個見面會,我從不否認他們的熱情,只是有時太熱情,聊家常從不嫌多少,我們孩子於是只有望天數星星。其實,現在我是多麼羨慕那時數星星的我們,同一片天空下,我已經多久沒見過星星了。

這村中景緻是跳動的,隨着年輪。樹在長,人在老,村在荒。或許,不變的在記憶。

還在炊煙濃濃時,什麼都好。農人的談話聲,早早響起,夜深有時也不斷。記憶中,農村的夜來得早,很快夜色便籠罩,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盞昏黃的燈,拼接木方桌,三方坐人,一方靠土牆,大碗豬油麪,吸面聲不斷。糙人慣了,我們懂得質樸的快樂。白天的`煩惱,和着一碗麪就下肚,蜷縮在牀上,感受小寸電視帶來的歡樂。猶記得那時廣告花樣還不多時,我還愛上了背廣告,於是,廣告時間我們一起説,常常引來外婆的哈笑聲。童年的歡笑,總是那麼簡單,吃飽喝足睡好,多麼輕鬆的事情。潑孩子的農村生活,總是會充滿自然味道,溪裏搗,田裏踩,土裏穿,草裏滾,樹上歇,山中竄,壩上翻,泥裏滾。我們有時候是有些髒的,刮花的衣服,凌亂的腳步,髒舊的單鞋,泥巴灰滿手,幹黃的泥巴嵌在指甲縫中,依舊滿手亂飛揚。曾經,沒有形象,大家都一樣,如今,誰還願意。一雙稚嫩的手,爬過樹,掏過鳥蛋,折過樹枝,搖過枝椏,弄出傷口,十之八九,擦乾血漬,揉一揉,一切照舊;一雙稚嫩的手,沒入溪中,抓過魚,逮過泥鰍,搬過螃蟹,血水染紅溪中一團,含手凝望,疼痛感依稀;一雙稚嫩的手,撫上一雙粗糙的大手,剜一坨凍瘡膏,塗在硬實的冰口上,大開的口,粉紅的肉。

在這寒風肆虐的冬日,我想到的是烈日當空照的夏天,熱氣騰騰,蟬聲綿綿。晌午,小孩似乎都不愛午睡,幾個成羣,手拿一個竹竿,上頭編一個圈,網一蛛網,下頭削細,敲起竹竿,專找蟬殼,逮蟬,捉蜻蜓、蝴蝶,有時還會偷摘梨、黃瓜,摘來就啃。我們不會跑多遠,就是挨家挨户轉悠,只會驚動雞鴨亂叫,土狗只吐着舌頭,流着口水,哀怨地盯着。一個夏天,我們會收穫幾大包蟬殼。夏天,炎熱也一段農忙,搬苞谷,剝苞谷,曬苞谷,那時以人力為主。烈日下,汗濕全身,肩上磨紅,皮爛,皮紫;星夜下,手戳起泡,左右輪換,繭一年一年硬實。這是農人的艱辛。搶“天咚”雨,一場速度的較量,預兆在一瞬間,風雲變化,烈陽隱沒,雷聲隱隱。當農人們接收到預兆,丟下手中活,大聲吆喝,下“天咚”雨嘍,奔向各自院壩,搶收苞谷,當裹上最後一牀蓆,“天咚”雨傾巢而出,人們站在屋檐下,説着剛才的驚險。這雨勢短而促,大半會兒過去,雨過天晴,農人們又鋪開席,曬苞谷,直至太陽西下。大冬日裏,沒有大雪紛飛的模樣,只有霜打枝頭的冰冷。寒冷在外頭,温暖在心頭。這是個大團圓的時節,村裏人氣旺盛,各家各户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當暖陽當空時,一切都真正熱和起來,走家串户,前前後後的談笑聲起伏不斷。夜晚時分,早早閉門,享受自家人的團圓,電視聲,説話聲,生火聲,炒菜聲,還有孩子間的吵鬧聲,聲聲不絕。我們都是快樂的,忘記了煩惱、憂愁,只是沉浸在一大家的温暖中。荒沒的冬景,擋不住人們團聚的熱情,點燃臘梅的怒放,鬆的常青。

送我回城的小路上,走過田坎,淌過小溪,踩過野草。晴天,汗流浹背,野花開得耀眼,哞哞牛聲,淺淺傳來,路過玉米地,苞苞肥碩,麻雀偶飛。雨天,泥濘小路,噠噠作響,雨靴沾滿濕泥,一甩,濕泥飛出老遠,看着雨水混着泥沙順着山間溝壑流下,朦朦大山,繞過一彎,看不見下一彎,林間小道,清晰尋得。這一路又怎會少的了外婆的叮囑,她從來都嫌這時間走得太快,説得太少。粗糙的話語,透着直接的疼愛。世上最好聽的話,不需要包裝,簡單地傳遞,頃刻温暖心間。而外公則不時附和,但更多的時候,他走在前面。

這兩季的日子,混野了,拋開了束縛,天性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