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父親的日子
父親的日子
時間又翻過了一頁。看着父親日漸蒼老,背更佝僂了,耳更背了,交流更難了,心裏湧現陣陣酸楚。年輪的溝壑,皓首的滄桑,耄耋人生進行時,在四目對望中體味温暖的清澈。
父親是一個地道農民,初小文化,言語不多,老實巴交,卑微如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漠裏的一粒沙,風過無痕,茫茫無跡。極端貧困年代,生養六個兒女,不乏時渴時飢,時疼時痛,時泣時淚,拉扯成人就是無言的讚譽。
父親離不開土地、離不開揹簍,就如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把温飽寄予山坡黑土,把希冀寄託揹簍打杵,用汗水澆灌,用厚繭護衞。父子連心,隨時隨地都能感應到他的竭盡全力,只能驚恐地躲在他身後,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義無反顧地踩過日子裏的沒膝湍急的溪水。
父親有一句口頭禪:灰裏要刨出一顆鹽黃豆。這是他樸素的生命理想,是對命運自發的抗爭,也是在漆黑的夜晚勞作,閃現在他眼前那道似有似無的亮光。缺學費、缺口糧、缺衣穿,是那個時代農村求學道路上的沙子石礪,哥姐在堅守中,紛紛選擇了放棄,把嬗變鹽黃豆的童話故事傳遞到末梢。
詩人的日子,就是行行浪漫和詩意;歌者的日子,就是聲聲愉悦和舒適。而父親的日子,就是憨厚微笑,沉默不語,以及粗糲的揹簍系,嗆人的土煙味,濃烈的苞谷酒。
很長一段時間,背力是父親生活的全部。15歲那年他父母先後去世,他成了半大不小的孤兒,跟隨村裏的成年男人,步行上百公里至四川雲陽、恩施縣城,背食鹽、背百貨,背農資,用柔弱的身板和稚嫩肩膀,揹負起他沉重的人生故事。披上牛皮坎肩,背上扁揹簍,拿上打杵,穿上草鞋,帶上乾糧,開始了艱辛的生存之旅。反覆聽過他講的故事,草鞋穿爛打赤腳,路邊和衣而眠,遭遇兇猛野獸,遇到棒老二,這只是一路司空見慣的插曲和奇遇。
直至我記事後,父親還在給集市和小賣部背百貨、背農資,用厚實的汗漬換取稀薄的鈔票。有一次印象特別深刻,他給村裏小賣部背的餅子和白糖,稍稍錯過交貨時間,作為村長兒子的售貨員蠻橫地不許交貨,父親只能悄悄把一揹簍珍貴的貨物藏在廳屋的角落,生怕有丁點兒閃失。可是,當一股奇異的香味飄進飢腸轆轆的嗅覺,依味索驥,很快發現了新大陸,哥姐沒抵擋住誘惑,偷出一筒餅子,每人發一個被瞬間狼吞虎嚥掉,餘下的分藏在破損的牆洞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躲在被子裏偷着樂。這是我第一次吃餅子,味道香甜無比,酥味沁脾,回味悠長,這是味蕾最深刻的一次印記,終生難忘,以至於父親力錢全部衝抵,以及竹鞭子抽在身上撕裂的疼痛都逐漸淡忘逝去。
從小循序漸進的磨礪,煅造了父親一身真功夫,成為村裏肩挑背馱的一把好手,背挑兩三百斤不在話下。天不亮,挑滿一缸水;早飯前,割山高一捆草;放工前砍一大捆柴,下雨天挖一大樹兜;背牛糞播種子,挑稀糞淋青苗;馬簍筐背洋芋,花秧筐背苞谷。父親很努力,雞叫三遍起牀,月落柳梢睡覺,忙裏忙外,從不停歇。可是,日子卻故意跟他作對,無論豐年也罷,災年亦然,交足公餘糧,繳清税和費,口糧總是青黃不接,手頭錢物幾無盈餘。一到年關,他就要走東家借西家;一到開學,他又要乞爹爹求奶奶,彷彿變魔術般,讓日子緩慢地流淌。無數個夜晚,當我半夜驚醒,昏暗的煤油燈下,父親一言不發地坐在火炕邊,狠狠地抽着土煙袋,白煙裊裊縈繞、眉頭緊緊蹙鎖,父親雜味紛呈的日子,隨濃濃的土煙味,被深深地吸進肺裏,嚴實地藏在心裏。
父親好酒、嗜酒。當飯都吃不飽的時候,酒就是十惡不赦的侈奢品。只能是逢紅白喜事、過年過節解下饞,遇到孃舅、姑爺賭酒時,可以藉機開懷暢飲。後來,待到兒女們都成家另坐時,改革春風勁吹時,經濟條件好轉了些,糧食豐裕多了,苞谷酒作為生活的日用消耗物資走進了父親的生活,一日三餐,飯可以不吃,但酒不可以不喝。吃大碗肉,喝大杯酒,高強度勞動,一如繼往,沒有停歇,可身體卻無大恙。這種生活,應該是父親理想中的幸福生活,酒裏的日子異常芳香。
母親中風後,父親不得不離開他摯愛的鄉土,告別沒日沒夜的勞作,遷徙小城專職陪侍相伴半個世紀的老伴。生活習性沒變,勞動量驟然減少,父親很不習慣。而且意想不到的麻煩也接踵而至,讓子女們引以為傲倍棒的身體,也檢查出危及健康的'高血壓和高血脂來。限酒,限肉,使他情緒很低落。我知道,這不是父親想要的生活,離開了泥土的氣息,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讓他失魂落魄。
父親力氣大,氣量小,屋裏屋外的關係處理得很糟糕,鄰里交惡、父子口舌時而有之,雖然不能簡單地用是與非的二元標準來衡量,但從小就無意識地把我培養成糾紛調解員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雖然自始至終沒稱職過;從小感受太多極貧極困、乍暖乍冷的磨礪,每經歷一個十字路口就寒噤回放,讓自己內心有了千錘百擊般的堅勁。在父親的日子裏,作為子女,有過太多的埋怨,失落和不甘,多麼期望自己的父親光芒四射,望父成龍的虛榮是如此急切。
現在仔細想來,過去的有些想法是多麼的慚愧和淺薄,以往對父親的怨緒,其實是那麼的侈奢。如水逝去的日子,父親肩上的重擔何止千鈞,但他一直微笑面對,沒有怨天尤人,輕言放棄,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裏中,也沒有怨的一絲影子。正是他的這種微笑和堅持,給予我們無限的激勵,讓我們擁有了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父親的日子,卑微、普通,幾乎沒有悸動心絃的情節和波瀾,但他平實,讓我感動。
-
通用晚安正能量語錄27句
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晚安!以下是小編精心整理的晚安正能量語錄27句,歡迎大家前來欣賞。1、大喜易失言,大怒易失禮,大驚易失態,大哀易失顏,大樂易失察,大懼易失節,大思易失愛,大醉易失德,大話易失信,大欲易失命。2、只有長得好看、具...
-
2023年經典哲理的句子彙編77條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點燃熄滅的燈,理想是燈,照亮夜航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推薦的哲理的句子77條,供大家參考借鑑,希望可以幫助到有需要的朋友。1、時間沒有盡頭,生命有其長短。在無限的時光隧道里,計較太多就是對有限的生命的一...
-
人生的語錄摘錄85條
青春易逝容顏易老,唯有知識和能力才是最可靠的!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推薦的人生的語錄85條,歡迎閲讀。1、你就坐在那裏,不要説話,語言是誤解的根源。2、每個人都是幸福的。只是,你的幸福,常常在別人眼裏。生活中最大的幸福,是堅信有人愛我們。真正的愛情不是一時好感,...
-
【熱門】2023年受傷愛情句子35句
我以為遺忘可以讓自己歡樂起來,可是,我感覺到的卻是更多的寂寞,其實我也渴望有一個人能懂我;我也渴望有一個人能走進我的心。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提供的受傷愛情句子35句,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1、斷翅的蝴蝶,飛不出寒崖。迷路的春天,綻放不出神話。正如牛郎織女,永遠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