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文學吧

位置:首頁 > 範文 > 文學

記憶深處的故鄉經典散文

文學1.55W

一、

記憶深處的故鄉經典散文

“梅雨爛石塔”,母親一邊嘮叨着,一邊擦着因為潮濕長了些白毛的桌子。端午剛過,天氣有些悶熱,空氣裏瀰漫着潮濕的泥土味道。

老家的屋子是一間低矮的木結構二層小樓。牆,泥土壘成,用石灰粉刷。屋頂蓋着青瓦,由於年代已久,經過雨水從屋檐下不時滴落,雪白的牆面,有些發黑。特別是在梅雨季節,可以看到從牆角往上,牆面黑而發青,甚至長出青苔來。母親經常洗許多衣服,滿滿地掛在窗檐下,但父親勞動回來,一身衣褲依舊可以擠出水來。母親把父親的衣褲拿去水裏搓揉幾下,拿去掛在晾乾上。可惜實在沒地方晾掛了,父親説,豬欄屋裏也可以去晾一下。老家的豬欄屋,也有些大,一邊可以關豬,一邊堆放雜物放些農具,在這個時節,晾衣服倒也不錯,可惜免不了有些豬屎的氣味。

母親擦乾淨了那張有些長了白毛的八仙桌,在桌上打起面梗來。我很喜歡看母親打面梗的樣子,母親張開雙手,拿起一根一米左右長的擀麪杖,從有些柔軟的麪疙瘩開始擀,一點一點地,麪疙瘩在母親手裏的擀麪杖作用下伸展,慢慢的成了一張大餅,然後這大餅整個地卷在了擀麪杖上面,再張開,再卷,再張開。一卷一張間,隨着母親的手,竟然發出啪嗒啪嗒的有節奏的響聲,那是卷在擀麪杖上的麪餅,張開時打在桌面上的聲音,好聽極了。最後,這大餅被做得像整個八仙桌那麼大,自然已經很薄很薄了。母親把大餅捲起來,拿來菜刀一點一點地切了下來,再弄散,居然是一條條長長的麪條。等父親勞動回家時,母親開始把這長長的麪條,下到了燒開水的土灶台上的大鐵鍋裏。老家的女人其實人人會做,人們把這種自己做的長長的麪條叫做面梗,製作的過程叫打面梗。面梗可以跟許多蔬菜一起煮,老家有莧菜面梗、洋芋艿面梗,還有鹹菜的'、青菜的,我最喜歡的是鞭筍煮麪梗。梅雨時雨水充沛,天氣温熱,竹林裏鞭筍長得特快,只要想吃,哪怕面梗打好了都來得及。去豬欄屋裏拿把鋤頭,直奔屋後,不出十分種,手裏拿着一大把鞭筍就可以回家。鞭筍煮麪梗的味道是一個字:鮮。還有勁道的面梗,加上脆嫩的鞭筍,讓人食之難忘,吃了一碗還想第二碗,據説隔壁阿剛可以一口氣吃五大碗,想來有些誇張。

在梅雨季節,楊梅有些紅了。小孩子們耐不住無聊,他們玩膩了螞蟻搬家之類玩意。聽大人們説某某山上野楊梅開泡了,(老家人把楊梅熟了叫楊梅開泡了),便偷偷地商量着去山上摘,他們故意去豬欄屋背把鋤頭,騙他們母親去掏鞭筍。到得山上,開始找楊梅樹,終於在茂密的樹林裏找到一棵掛着紅紅果子的楊梅樹。這時剛才還有太陽的天,毫無徵兆地下起雨來。孩子們一點不怕,儘管楊梅樹有些高,由於下雨樹幹有些滑。山裏孩子畢竟有些本領,還是嚓嚓嚓地上了樹。他們脱下衣服,用衣袖來裝摘得的楊梅,把衣袖的一頭打個結,楊梅往另一頭放入。也有的脱了褲子,用褲管裝。雖然回家時,家人嚐到了酸甜的楊梅,但免不了母親的笑罵。畢竟這梅雨天天氣潮濕,經常下雨,這一身髒兮兮有楊梅漬的衣服,又得麻煩了。

二、

當布穀鳥叫得歡的時候,麥子基本上已收割。大麥跟油菜比小麥早一些收割,已經曬乾。喜歡嘗新的人家,很快把大麥磨成了粉,以前的人比較粗放,磨粉時連皮帶肉磨成一起,這樣會有料一些。勤勞的婆娘,手腳麻利地做起了點心。最快最省心的點心是做懶惰麥糕,和了麥粉,加點石灰,在飯架上鋪上棕葉,把和了的麪粉團攤平放好,蒸上一些時光。等揭蓋時,香甜可口的懶惰麥糕,便熱通通地捧在手裏,熱跑火辣地吃了起來。

新油要去鎮上榨的,敲出了的油菜籽,已經曬了好幾個太陽。有經驗的人,用嘴巴咬幾粒,就知道可以拿去油廠榨油了。一般早上去,下午就可以回。去時幾擔菜籽,回來時成了一桶桶的油,還有菜餅。沒到家,老遠就聞到油香味了。

因為快接近端午了,有些人家要挑擔子給新人,或者給小孩。擔子除了粽子、衣服鞋帽之類,必須要放幾把麥草扇。這麥草扇有講究,是一門女人必須有的手藝。如果哪個女人能編織一把漂亮的麥草扇,那是相當榮耀的事情。編織麥草扇也很費時、費力、費心,要先編織麥草帶,然後圓起來,再加上一根竹子片的柄,圓心裏用一個花布包成的扇託,頂住扇心,扇託的布上繡好看的圖案,有花鳥、鴛鴦,荷花、牡丹等。編織麥草帶的麥草,必須是麥穗下面第一節麥稈,而且必須是大麥。小麥稈壁厚又脆不適合編織,大麥稈壁薄有韌勁非常適合。女人們在大麥成熟時,拿剪刀去麥田裏,挑選麥稈剪了回家,又剪下麥穗。然後把麥稈放水裏浸泡,等麥稈發白,撈起,放太陽底下曬,幹了就放一邊。等編織時又把麥稈浸泡到發軟,拿起,幹一下就開始編織。等編織到一定長度,把織帶圓起來,用紗線縫住,再把繡好圖案的扇託,釘在扇心,然後夾上做好了的油光發亮的竹片。一把秀氣漂亮的麥草扇子,終於完成。這時,一個能做一把漂亮麥草扇的女人是吃香的,會有許多人家請她去做。

孩子們這時也很開心,他們一邊在大人曬着的麥草上翻跟斗、打虎跳,一邊掐下麥稈做哨子。取一根中心麥稈,一頭留節,一頭開口。用麥穗下面,小一點的麥稈,劃破中心麥稈。一邊劃一邊嘴裏唸叨:“大麥光光,小麥黃黃,大口田裏撒泡尿,小口田裏拉泡屎。唔嘍唔嘍大大響。”再放進嘴裏,一吸一吹,劃破了的麥稈,在嘴裏“唔嘍唔嘍”地響了起來。害得那些一手拿着懶惰麥糕,一手擦着鼻涕的小一些孩子,羨慕得兩眼發光。

都知道布穀鳥叫的是:“阿公阿婆,割麥插禾。”在老家人們認為布穀鳥叫的是:“咯湯咯果,大家吃過。”因為布穀鳥叫得最有勁時,小麥也已經收割完畢。麥田裏已經派滿了水,就等着耕田插秧。青蛙成片地叫,毛螃蟹也張牙舞爪地橫行起來。麥草曬乾了,收到了柴火間裏。磨坊裏很熱鬧,都是磨小麥粉的人們。最快最容易的麪食是糊麥果,用柴火間裏的幹麥草,在土灶台裏生了火。女人手腳麻利地調好了稀薄的粉,用一把剷刀,挑起一團濕濕的粉團,放進大鐵鍋裏,颳了起來。不一會,貼着鍋底的粉幹了,女人用一個瓷調羹蘸少許菜油,在上面抹幾下。一張薄薄的香香的脆脆的幾乎透明的大餅,出爐了。吃着考究的人,在餅子中間加些早已弄好的鹹菜之類,疊成一團,便嘎吱嘎吱地咬了起來。

多餘的菜油,多餘的小麥終於收藏了起來,人們慢慢地開始享受收穫的甜蜜。然後勞動又開始了,播種、插秧,另一份豐收的希冀又在人們的辛勤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