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中的書香散文

我喜歡在心靜夜寂之時，獨居書屋，在柔和的枱燈下，泡上一杯香茶，攤開一本心儀的好書，在茶香的氛圍裏，默默地讀着，靜靜地思考着，時而啜幾口清茗，時而摘幾句睿語，茶香潤腑，神明智爽，常常相益得使我不知窗外素月之西下，不知書中三味之淡遠，是茶香的滋潤，抑或是文思之神遊，總之，於恍惚中得到了一種最可心的享受。

古人曾有“紅袖添香夜讀書”的雅緻，我則不以為然。那香是茶香抑或是粉脂之香，不可知也。若是茶香，還是自己沏的有意境。你看那毛茸茸捲曲着的茶葉，經開水一浸潤，便慢慢舒展開來。真正的好茶葉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那細嫩的葉片，是由兩三枚連綴在一起的，讓人看着就有了茶意。這時，打開的書怕也是讀過了三兩頁，才初廓出其清新的'意境，字裏行間透出了綿綿的詩意，這詩意也便在茶香的縹緲中，昇華成一種“精、氣、神”的營養。飲茶到第二泡時，在裊裊的茶香裏，便口感心潤到了茶的苦澀，那苦澀正是茶的本性。茶生在高山寒谷之中，凝結天地之甘霖，味苦而性寒，自然最適宜於劬勞艱苦之中，體味出生活的不易，命運的多舛。人生若沒有一個苦字，耐不得一個寒字，焉能得之香甜？茶之苦與讀書之苦是一味的，書漸讀至深處，如涉深淵如臨叢林如履險境，百思不得其解而疑竇累出，沒有一個披星戴月拈鬚苦讀的精神，能解疑破惑嗎？此苦中有香，香中彌苦，能有頓悟，怕是啜苦之時，亦正是勵志、去躁、排險、掘進之時，當苦澀之味漸為甘香甜爽之時，品着這舒心的茶香，亦猶苦讀之後的豁然開朗，迎來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景，其滋味是多麼的愜意啊！

當茶味由苦澀至香郁之時，正是品飲的好火候。品茶絕不同於一般的喝茶抑或飲茶，品茶的感官在乎心在乎思，是用心思來體味茶香所潤澤出的一種境界。這種境界是從物質的高度昇華到文化高度的一個過程。古人品茶是很用心的。如盧仝品飲到第七碗時，才肌骨通仙靈，“兩腋習習清風生”，從世俗紅塵中解脱出來，展翅飛翔到理想的精神境界之中。至於講究“五品”“三回味”的含英咀華，更是帶着對茶的深厚感情，品出了“香、清、甘、活”，五腑通犀妙不可言。而在茶香中品書，同品茶一樣，也有一番通靈之妙。讀書經過苦思暝想而怡然得之，這個境界也便進入了“神品”的空間。如王國維所體味出的“夢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感覺是何其愜意美妙啊！

今人也有讀書讀至深處而得“四品”之妙。一品曰“淨”，惟心境淨潔方能得書之味；二品曰“靜”，惟神思恬靜方能得宏旨之遠；三品曰“心”，惟“求其放心”方能得書外之理；四品曰“得”，其得便是書我一同走進了物我兩忘的神遊世界，身在三界外，心在清純中，得其“天道”了。

茶能醉人，人在茶香裏愈顯得飄逸而脱俗；書能醒人，人在書香裏愈顯得清純而放達。隨着茶香的淡遠，書香中也淡去了虛華浮影，還原出一個超然的自我，走進了一個由茶香和書香共同氤氲出的禪的境界。

啊！待俟茶書香寂後，獨得天機勝醍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