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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死由命為題目的作文

作文3.17W

---我的六哥

以生死由命為題目的作文

六哥死了!使我不敢相信,六哥是被火繞死的,我尤其不能相信。然而這是真的,是無情的。

那天,三月二十二號,晚飯後我準備外出散步,這時手機的鈴聲響了,是六哥的女兒打來的,未聲先泣,只聽到:“二叔,我爸死了,今天下午被山火燒死的。”我驚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當我反應過來要問詳細時,侄女的電話已經掛了。妻子也不相信這是真的,説是我聽錯了,因為今天中午我們還在鄉下侄女家作客。我打電話四處詢問,沒人能夠知道真相,只到和姑表哥通過完電話,這才死心塌地的相信:六哥走了……。

六哥,是我大伯家的大兒子,因為他在家族兄弟中排行第六,因此我叫他“六哥”,我在本家兄弟中排行第二,因此侄女叫我“二叔”。記得五十多年前的秋後,天空格外的藍,雲朵分外的白,在一片鑼鼓和鞭炮聲中,六哥娶回了六嫂。漂亮的新媳婦,轟動了整個小山村,比過大年還要熱鬧許多,春節一年一次,而娶妻嫁女在我們這個偏野山村不是每年都會有的,這裏沒有嫁不出的閨女,只有娶不到媳婦的漢子,可想而知娶媳婦有多麼重要,更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媳婦。六哥身高臂圓,儀表堂堂, 為人憨厚,處事熱情,誰都説俺六哥好,娶個漂亮的媳婦也是理所當然的。絢麗斑斕的晚霞把小山村裝扮的分外妖嬈,楚楚動人。六嫂依依不捨地送別“來門客(孃家人)”,暮靄把小山村捂了個嚴嚴實實。六十年代山村裏,電燈還只是個夢想,農曆九年級的大好日子,月亮卻睡得不肯醒來,只有繁星在天邊眨巴眼睛。喜慶的院子裏掛起了防風的馬燈,樓上的洞房點亮了媒油燈,透過糊有大紅喜字的方格窗櫺,流露出幸福的光環。夜深了,幫忙的親朋,祝賀的客人也己告辭,耍媳婦(鬧洞房)的人們才開始登場,不僅有本村的,還有外村來的,據説來的人越多,越説明主家人緣好。我們這裏的風俗是:新媳婦進門三天不分大小,在精神生活異常睏乏的山莊窩鋪,娶媳婦便就成了歡樂的節日。那時的我還很小,才把“褲襠”縫起,雖不怎麼懂事,卻也是有了記憶。耍鬧的主要節目是脱新媳婦的褲子,這個風俗由來己久,其中的含意全在不言之中,所有的目的無人能説清一二,追根究底沒有異議,反正歷來是被認可的,沒有反對的。脱褲子看起來是很容易的`,眾男子對付一個弱女子,那還不是手來就擒。可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六嫂早已做好了應對措施,大紅的褲帶子繫了六、七條,並且全打成了死結,六嫂自己全力抵抗,幾個小姑子盡力護衞,眾男子一時難以得成。這時的六哥極盡全力為六嫂解圍,先是給大家點煙發糖,然後與眾人舉盞碰杯,目的是阻止脱褲子的進程 。媳婦耍到幾時,褲子是否脱掉,耐不住的睏倦的我,在睡夢中被送回了家中。

六哥娶妻成家,幸福的生活踏上了征程。六嫂有喜了,大伯一家高興的難以言表 ,六哥對六嫂關懷備至,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六嫂並不是嬌氣之人,她感恩大伯全家與六哥的關懷,盡力她所能及的一切事情。春花秋實,六嫂的肚子一天天在長大,生產的日子一天天在臨近。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秋日的陽光温暖着山村的每個角落,身體笨重閒奈不住的六嫂,挺着她將軍般的肚子,來到離家不遠的山地裏摘取花椒,出乎意外地摔了一跤。就在摔倒的那個當天晚上,一條將要出世的生命夭折了!失聲的悲痛,無奈的歎息,貓頭鷹的哀聲,在幽深的夜晚,在空曠的山野肆意迴盪。我害怕極了,用被子把頭蒙了個嚴嚴實實。

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不該消瘦的身子消瘦了。俗話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隨着時光的匆匆,六哥六嫂遠去了曾有的痛苦,恢復了甜美的生活。一年之後,六嫂生下了一個“千金”,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絲毫未減大伯一家對長女的疼愛,雖然出生不在戌狗年,卻起了一個叫“小狗”的乳名,據説是名字越賤越好養 ,嬌貴的程度真是可想而知。

女兒“小狗”在一天天的長大,六嫂再沒能有生養,真乃十畝地裏一根苗。為了“小狗”,為了六嫂,為了全家生活的寬裕,六哥外出到公社的小鐵廠幹活,七十年代的“土高爐”效益還是可觀的,六哥的收入也還心滿意足。六嫂在村忙裏忙外,白天下地,晚上縫衣,照顧老小,熱心助人,我家有許多手工活兒就出自六嫂之手。八十年代的改革,公社的“土高爐”雖然壽終正寢,可鍊鐵的熱潮卻方興未艾,六哥做了私營老闆的領工頭,經濟收入可謂芝麻開花 ,村中的青磚大瓦房記憶着六哥一家曾有的“輝煌”。

此後,六哥在鄉辦煤礦做了管理員,這個工作十分令人羨慕。這些年來六哥一直在外奔波,六嫂一人在家勞累。六嫂的個性要強,脾氣急躁,過度的費心勞力,身體健康狀況越來越差,不得不躺在了病牀上。幾年間,六哥帶着六嫂四處求醫治病,花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可不治之症最終還是奪走了六嫂的生命。六哥失去了愛妻,“小狗”沒有了母親,中年喪妻的人生不幸讓六哥苦不堪言。值得安慰的是六嫂在赴黃泉之前,完成了“小狗”的婚姻大事,也算是死能暝目了。

痛定思痛,生活還得繼續。六哥離職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村裏,這時的女兒己是在鄉醫院上班,女婿在外打工掙錢。六哥明顯的蒼老了許多,和實際年齡拉開了距離。我的家鄉山大坡深,適宜放牧養羊,六哥很快就成了百隻羊羣的羊倌。大伯從13歲起放了一輩子的羊,六哥養羊技能可謂是門裏出生。放羊的營生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辛苦,這完全得益於本村自然條件的特殊,太陽升過頭頂的時侯把羊羣趕出村莊,讓羊羣在深山野坡自由自在地尋草吞食,夕陽西下時分,羊羣跟着訓練有素的頭羊與前來應接的羊倌會合。農忙時,六哥撇下羊羣回來春種秋收;農閒時,六哥陪伴羊羣在山龕陽坡裏乘涼曬太陽;若是遠走辦事,六哥就把羊羣圈在深山坑內,面積超過百畝,三面對着峭壁,一留臨着懸崖,坑裏草木茂盛,山泉水流潺潺,出入要道封嚴堵實,便可萬事大吉,走上個三天五日,羊羣定會安然無羌。春暖花開的日子,新的羊羔誕生了,六哥沒明沒黑地守護着,這可是六哥一年的希望啊!春歸夏至六哥又要忙着給羊剪毛,一是讓羊輕鬆度暑,二是可以出售絨毛。秋去冬來,這是六哥最為高興的季節,購買山羊和絨毛的客户,把一迭迭的百元大鈔遞到了六哥的手上,六哥笑了,笑得那麼的甜美,由衷的滿足。六哥放的羊從來就不發愁賣,貨真價實的原生態山羊,現如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

六哥放羊己是遠近聞名,六哥養蜂也是行家裏手。六哥養的是土蜂,確切地説是野蜂。野蜂是從深山野溝裏收攏來的,野蜂巢穴不是在峭壁石縫裏,就是在參天大樹上,何況野蜂還有攻防的利器(毒刺),在我看來收回野蜂談何容易!可六哥做來卻易如反掌,收蜂先擒王,蜂王在手,一切OK。蜂窩包圍了六哥的房前屋後,院裏牆外,最多時有近百窩。勤勞的蜜蜂添奐着憨厚的六哥,純正的蜂蜜,多少人為之幕名而來。我不但常吃六哥的蜂蜜,而且經常買來送人,所有吃過六哥蜂蜜的人都讚不絕口,回味悠長。蜂蜜己成為六哥的“第二大經濟實體”,六哥成了方圓鄰近的“有錢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婚後的“小狗”生了一女兒叫:丫丫。六嫂走了,丫丫來了,六哥升級了。隨着“爺爺”的叫聲,六哥淡忘了昔日的悲傷,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熱情。為了女兒,為了女兒的女兒,六哥拋棄了再婚娶妻的念頭, 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女兒和孫女的身上。

時代在不停的變革,村民在不斷的外流,原本人煙稀少的山村,只有包括六哥在內的少數幾人還在如此地堅守。人走了,地荒了,林更茂盛了,羊更好放了 ,蜜更宜取了,六哥更是寂寞了。對着星星,看着月亮,往事在六哥的心頭翻滾,未來在六哥的心裏盪漾。六哥用自己的辛苦積蓄,給女兒在鄉政府所在地買了一院二手房屋,女兒想把六哥接去同住,可六哥堅決不肯,六哥離不開羊羣,捨不得蜂窩,他要在有生之年為女兒、女兒的女兒掙更多的錢,幫女兒、女兒的女兒實現城市人的夢想。

閒暇時分,我常帶朋友回到村裏遊玩,以解揮之不去的縷縷鄉愁。六哥的家(也是我家的房屋)即是我們的大本營。六哥生活的簡單,談不上絕無,也可説是僅有,屋裏隨意丟放的雜物找不到立腳之地,牆上的遠古“漫畫”沒幾人能看懂,牀頭的新舊衣被訴説着主人的邋遢。 泥巴壘砌的灶火,材灰墨染的鐵鍋,淚痕滿面的碗筷,讓乍來初到的客人感到尷尬。六哥的鍋碗是“髒”的,可六哥的蜂蜜水是甜的。當六哥把煙熏火燎的飯菜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時侯,一股久違了的山野香味撲鼻而來:自磨的白麪,現摘的番茄,野生的韭菜,剛生的雞蛋,簡單的烹飪。我和朋友傾其胃口,吃的津津樂道。妻子“狂”言:六哥的飯看似不乾淨,但比城裏飯店的地溝油、添加劑乾淨百倍。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自然的恩賜,讓六哥生活的無拘無束。日出而作,日落而憩,雞鳴狗吠,羊羣遍走,蜂戀花蝶,這天人合一自然和諧生活,讓久住鬧市的我們深情地為之嚮往。

在村的日子裏,我們吃六哥的雞蛋,喝六哥的蜜水,六哥給我們做飯,六哥為我們作嚮導。跟着六哥攀崖走壁,去我們不曾去過,但很是想去的地方。天黑人乏,晚飯填到肚子裏去了,月亮高高的掛在了樹梢,銀光灑滿了院落,我們圍座在六哥的身邊,侃天説地,談古論今,評三論四,疲倦去了蹤影,開心到了極點,這樣的日子讓我們留戀忘返,有時一住競是好幾天。

六哥走了,美好的回憶總是浮現在心頭。給六哥照相:身着未曾洗過、袖筒翩躚的舊布衫,豁開的笑口,刀刻的皺褶,隱去了的雙眼,失修了的蒼髮,六哥的面容就是一朵山中盛開的馬榴花。六哥揮舞着羊叉,大聲喲嗬着羊羣,消失在山的那一邊。六哥徒手摘下蜂巢,大口啃齧着蜂蠟,蜂蜜在嘴角邊細細地流淌。

六哥走了,羊羣賣掉了,蜂窩搬家了,田地荒蕪了,院裏牆外的灰篙長了一人多高。當六哥不曾離去的時候,六哥的親人,不斷地分享着六哥的收穫,不但是錢,還有五穀雜糧,蔬菜水果,能有則有。

六哥走了,他什麼都沒有帶去。六哥在世的時候,養老育幼,盡孝盡責。去世之前,把買下的平房蓋成了磚瓦水泥結構的新樓房,他為女兒的身體健康傾注了所有的心血。鄉親們評説六哥是個有功之人,他功不能沒。

六哥走了,他留下了遺憾,也獲得了欣慰。六哥的孫女為他生了一個大胖重孫,他後繼有人,香火不斷了。當我把放大了的重孫照片遞給六哥的一剎那,眯縫的眼睛折射出了幸福的光芒,再次驗證着大伯曾説過的一句話:“這付藥比什麼藥都靈。”

往事歷歷,湧上心頭。六哥同鄉土一色的臉孔,一個月難得洗幾回;六哥從不穿襪子,也不洗雙腳,兩隻解放球鞋相伴春夏秋冬。偶到女兒家裏小住的時侯,父女倆為洗臉、洗腳和洗澡弄到反目相仇。六哥學騎摩托車,錯把油門當成剎車,一頭撞在了牆角上。六哥不惜蠻力推翻石碾圓盤,黃矸瘦土裏栽種蘿蔔。六哥為給新房加瓦,揭了祖房的蓋子,為了賣燒材賺錢,拆了祖房的椽和檁條。六哥的人生觀念,生活理念,處事原則,生財之道,只屬於六哥自己,別人是難以理會至深的。

最後一次見到六哥,是在兒子的婚禮上。端坐在婚禮宴席上的六哥,看不到應有的歡快,甚至有些惆悵,幾句寒暄顯得心不在焉,婚禮的緊張,讓我無暇問其究竟。隨着婚禮的結束,六哥悄悄的回去了。我同父親談及此事,父親告訴我,六哥在女兒那裏過年煤氣中毒,差點丟了性命,應當是留有了後遺症。我曾尋思着在清明節前後,回村裏探望六哥,給六哥一點精神上的慰藉和物質上的支持,可是無情的烈火讓我永遠地成為遺憾。

清明節過後,我懷着無比沉痛的心情回到了村裏,沒有了六哥的身影,沒有了香甜的蜂蜜水,我站在吞噬六哥烈火的遺蹟上,表示深切的哀悼。問及陪在我身邊的本家侄子,六哥燒死的經過,侄子告訴我那天颳着大風,六哥在收拾地裏的雜草,如何起火他也弄不清楚,當火焰穿過田埂漫向山坡的時候,六哥手持鐵鍬衝在火勢的前面拼死撲打,烈火濃煙把六哥掀翻在地,再也沒能起來。當眾人將山火撲滅時,六哥全身已被燒的面目全非,失去了生命體徵。

對於六哥的死眾説紛紜,有贊他是捨身救火的英雄,保護了集體財產;有説他有煤煙中毒後遺症,自我保護反應能力減退;有道他是揭房拆屋惹怒了祖先,找他去算賬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被山火燒過的傷痕在大自然的洗禮中,己不見了蹤影,滿山蒼翠的植被,告慰着身赴九泉的六哥。

標籤:由命 題目 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