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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時歌(贈廣文館博士鄭虔)原文及賞析

校園2.73W

原文:

醉時歌(贈廣文館博士鄭虔)原文及賞析

諸公袞袞登台省,廣文先生官獨冷。

甲第紛紛厭粱肉,廣文先生飯不足。

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過屈宋。

德尊一代常轗軻,名垂萬古知何用。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鬢如絲。

日糴太倉五升米,時赴鄭老同襟期。

得錢即相覓,沽酒不復疑。

忘形到爾汝,痛飲真吾師。

清夜沈沈動春酌,燈前細雨檐花落。

但覺高歌有鬼神,焉知餓死填溝壑。

相如逸才親滌器,子云識字終投閣。

先生早賦歸去來,石田茅屋荒蒼苔。

儒術於我何有哉,孔丘盜跖俱塵埃。

不須聞此意慘愴,生前相遇且銜杯。

譯文

所事事的人個個身居高位,廣文先生的官職卻很清冷。

豪門之家吃厭了米和肉,廣文先生的飯食反而不足。

先生的品德超出羲皇,先生的才學勝過屈宋。

德高一代的人往往不得志,揚名萬古卻又有何用?

我杜陵野客更受人們譏笑,身穿粗布衣裳兩鬢如絲。

窮得天天在官倉買米五升,經常拜訪鄭老,我們胸襟默契。

得了錢我們往來相見,買些好酒毫不遲疑。

樂極忘形,呼喚我和你,痛飲的豪情真是我的老師

深沉的清夜我們勸飲春酒,燈前閃爍的屋檐細雨如花落。

狂歡高歌像有鬼神相助,哪知道人餓死還要填溝壑。

司馬相如有才能親自洗食器,揚雄能識字終於要跳下天祿閣。

先生早些賦一篇《歸去來》,免得瘠田茅屋長滿青苔。

儒術對我有什麼用?孔丘、柳下跖都已化成塵埃。

聽了這些話,心裏莫悲傷,我們生前相遇,把酒喝個暢快!

註釋

醉時歌:作品原注:“贈廣文館博士鄭虔。”

袞袞:眾多。

台省:台是御史台,省是中書省、尚書省和門下省。都是當時中央樞要機構

廣文先生:指鄭虔。因鄭虔是廣文館博士。

冷:清冷,冷落。

甲第:漢代達官貴人住宅有甲乙次第,所以説“甲第”。

厭:飽足。

出:超出。

羲皇:指伏羲氏,是傳説中我國古代理想化的聖君。

屈宋:屈原和宋玉。

杜陵野客:杜甫自稱。杜甫祖籍長安杜陵,他在長安時又曾在杜陵東南的少陵附近住過,所以自稱“杜陵野客”,又稱“少陵野老”。嗤:譏笑。

褐:粗布衣,古時窮人穿的衣服。

日糴:天天買糧,所以沒有隔夜之糧。

太倉:京師所設皇家糧倉。當時因長期下雨,米價很貴,於是發放太倉米十萬石減價濟貧,杜甫也以此為生。

時赴:經常去。

鄭老:鄭虔比杜甫大一、二十歲,所以稱他“鄭老”。

同襟期:意思是彼此的襟懷和性情相同。

相覓:互相尋找。

不復疑:得錢就買酒,不考慮其他生活問題。

忘形到爾汝:酒酣而興奮得不分大小,稱名道姓,毫無客套。

檐花:檐前落下的雨水在燈光映射下閃爍如花。

有鬼神:似有鬼神相助,即“詩成若有神”、“詩應有神助”的意思。

填溝壑:指死於貧困,棄屍溝壑。

相如:司馬相如,西漢著名辭賦家。

逸才:出眾的才能。

親滌器:司馬相如和妻子卓文君在成都開了一間小酒店,卓文君當爐,司馬相如親自洗滌食器。

子云:揚雄的字。

投閣:王莽時,揚雄校書天祿閣,因別人牽連得罪,使者來收捕時,揚雄倉皇跳樓,幸而沒有摔死。

歸去來:東晉陶淵明辭彭澤令歸家時,曾賦《歸去來辭》。

孔丘:孔子。

盜跖:春秋時人,姓柳下,名跖,以盜為生,因而被稱為“盜跖”.

賞析:

根據詩人的自注,這首詩是寫給好友鄭虔的。鄭虔是當時有名的學者。他的詩、書、畫被玄宗評為“三絕”。天寶初,被人密告“私修國史”,遠謫十年。回長安後,任廣文館博士。性曠放絕俗,又喜喝酒。杜甫很敬愛他。兩人儘管年齡相差很遠(杜甫初遇鄭虔,年三十九歲,鄭虔估計已近六十),但過從很密。虔既抑塞,甫亦沉淪,更有知己之感。從此詩既可以感到他們肝膽相照的情誼,又可以感到那種抱負遠大而又沉淪不遇的`焦灼苦悶和感慨憤懣。今天讀來,還使人感到“字向紙上皆軒昂”,生氣滿紙。

全詩可分為四段,前兩段各八句,後兩段各六句。從開頭到“名垂萬古知何用”這八句是第一段。

第一段前四句用“諸公”的顯達地位和奢靡生活來和鄭虔的位卑窮窘對比。“袞袞”,相繼不絕之意。“台省”,指中樞顯要之職。“諸公”未必都是英才吧,卻一個個相繼飛黃騰達,而廣文先生呢,“才名四十年,坐客寒無氈。”那此侯門顯貴之家,精糧美肉已覺厭膩了,而廣文先生連飯也吃不飽。這四句,一正一襯,排對鮮明而強烈,突出了“官獨冷”和“飯不足”。後四句詩人以無限惋惜的心情為廣文先生鳴不平。論道德,廣文先生遠出羲皇。論才學,廣文先生抗行屈宋。然而,道德被舉世推尊,仕途卻總是坎酰淮遣傷淠芰鞣及偈潰亦何補於生前的飢寒啊!

第二段從“廣文先生”轉到“杜陵野客”,寫詩人和鄭廣文的忘年之交,二人象涸泉的魚,相濡以沫,交往頻繁。“時赴鄭老同襟期”和“得錢即相覓”,仇兆鰲注説,前句是杜往,後句是鄭來。他們推心置腹、共敍懷抱,開懷暢飲,聊以解愁。

第三段六句是這首詩的高潮,前四句樽前放歌,悲慨突起,乃為神來之筆。後二句似寬慰,實憤激。司馬相如可謂一代逸才,卻曾親自賣酒滌器;才氣橫溢的楊雄就更倒黴了,因劉棻得罪被株連,逼得跳樓。詩人似乎是用才士薄命的事例來安慰朋友,然而只要把才士的蹭蹬飢寒和首句“諸公袞袞登台省”連起來看,就可以感到詩筆的鍼砭力量。

末段六句,憤激中含有無可奈何之情。既然仕路坎坷,懷才不遇,那麼儒術又有何用?孔丘盜跖也可等量齊觀了!這樣説,既評儒術,暗諷時政,又似在茫茫世路中的自解,一筆而兩面俱到。末聯以“痛飲”作結,孔丘非師,聊依杜康,以曠達為憤激。

諸家評本篇,或説悲壯,或曰豪宕,其實悲慨與豪放兼而有之,而以悲慨為主。普通的詩,豪放易盡(一滾而下,無含蓄),悲慨不廣(流於偏激)。杜詩豪放不失藴藉,悲慨無傷雅正,本詩可為一例。

首段以對比起,不但撓直為曲,而且造成排句氣勢,運筆如風。後四句兩句一轉,愈轉感情愈烈,真是“浩歌彌激烈”。第二段接以緩調。前四句七言,後四句突轉五言,免去板滯之感。且短句促調,漸變軒昂,把詩情推向高潮。第三段先用四句描寫痛飲情狀,韻腳換為促、沉的入聲字,所謂“弦急知柱促”,“慷慨有餘哀”也。而語雜豪放,故無衰颯氣味。無怪詩評家推崇備至,説“清夜以下,神來氣來,千古獨絕。”“清夜四句,驚天動地。”(見《唐宋詩舉要》引)但他們忽略了“相如逸才”、“子云識字”一聯的警策、廣大。此聯妙在以對句鎖住奔流之勢,而承上啟下,連環雙綰,過到下段使人不覺。此聯要與首段聯起來看,便會覺得“袞袞諸公”可恥。豈不是説“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嗎?由此便見得這篇贈詩不是一般的歎老嗟卑、牢騷怨謗,而是傷時欽賢之作。激烈的鬱結而出之以藴藉,尤為難能。

末段又換平聲韻,除“不須”句外,句句用韻,慷慨高歌,顯示放逸傲岸的風度,使人讀起來,涵泳無已,而精神振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