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茶話【散文

“同志哥，請喝一杯茶呀，請喝一杯茶，井崗山的茶葉甜又香啊”，這是一首優美動聽、充滿着熱情浪漫和幸福憧憬的革命歌曲。小時候，喜歡唱歌的媽媽經常一邊洗衣燒飯一邊哼唱各種好聽的歌曲，其中就有這首《同志哥，請喝一杯茶》。當時我就想，井岡山的茶葉可以被這麼多人傳唱，那味道一定很特別吧。

長大了以後才知道，井岡山的茶葉原本也只是普通的茶葉，只是因為飽含着軍民魚水的深情，才多了一份別樣的香甜。而我每次聽見這首歌，就會想起自己喝過的各種各樣的靈山茶。

靈山山脈綿延幾十公里，涉及到望仙、清水、茗洋、石人四個鄉鎮幾十萬人口，也潛移默化地影響和交融了相鄰鄉鎮的生活方式，各地各鄉風，靈山茶的品種也多種多樣。

高山茶

靈山的高山茶清香撲鼻，用純淨的山泉水浸潤沖泡後，香氣醉人，口感甜美。

記得第一次到靈山腳下的望仙鄉，朋友林用小號帶把的白色洋瓷缸給我泡的茶，我一缸喝完，只覺神清氣爽；兩缸喝完，又覺脣齒生香。朋友還在談天，而我卻不好意思地雙手捧起茶缸：“這茶真好喝，可不可以給我再添一杯水？”

林得意地呵呵笑了起來：“因為這是石人公腳下天壇水庫旁邊百畝茶園裏的高山茶，有石人公公守佑，天壇清泉滋潤，居高山之巔，得雨露精華，這茶葉也修煉得有了仙氣，早已不是凡俗之物了啊！”

這話不假，後來我在秋冬兩季兩次攀登石人公，親眼看見了這個百畝高山茶園，茶樹不高不密，但清風痩骨，臨水而立，頗具仙氣。茶園依天壇水庫而建，環繞水庫幾圈後，往朝陽的山坡肆意鋪展。天壇水庫好像天上落下的一顆深藍色寶石，靜謐，安詳，閃着晶瑩剔透的藍色幽光。一排排的茶樹，枕在靈山山脈的臂彎，靜靜地凝望着對面絕壁之上石人公佇立千年的背影，構思着自己的'浪漫童話。特別是冬季，積雪初化，天壇水庫碧藍純淨，茶樹從厚厚的雪被子裏探出綠色的頭，在冬日暖陽的映照下，更充滿着蓬勃的生機和對春天的渴望。

第二年春天，朋友林特意託人給我捎來了靈山的高山茶。我回家即煮水泡茶，茶香裊裊，眼前又展開了一幅美麗的靈山風景畫……

茶葉青茶

已是初夏時節。

我們一行六人沿彎彎曲曲的山路迤邐而行，一邊快樂地談天説地，一邊欣賞沿途山村小橋流水的美景，來到靈山腳下一個同學的家。

我們的到來讓同學又驚又喜，她的母親熱情地招呼：“一路走來，累了渴了吧，我給你們泡點好茶！”説完就拿起一個塑料籃走出門外。

只見她來到家門前山地上一片長勢繁茂的茶樹前，開始採摘茶葉。我們正稀罕，她已把摘好的新鮮茶葉在門口的山泉水中洗過，裝進一個陶缽裏，用一根木槌不斷研磨。然後排開七八個大碗，往每個碗裏舀上一調羹研成綠糊狀的茶汁，用鍋裏剛燒開的熱水一衝，轉眼就成了一碗碗翠綠的茶湯。

這樣的茶我們從來沒喝過，圍觀的我們一個個等不及，伸手就要去搶大碗，一嘗為快。但同學的母親微笑着制止了我們，接過同學遞上的一個玻璃罐，往每個碗裏倒了些炒黃豆，又接過同學遞上的一個塑料袋，往每個碗裏倒了些用大米爆開的米花，於是綠色的茶湯上飄着黃的炒豆白的米花，倒成了名副其實的三色湯。

“現在可以端起來喝了。”同學的母親笑容滿面：“這叫茶葉青茶，清涼去暑解渴，加了炒豆米花，就可以當做點心，增加腳力。這是我們待客最好的茶！”

我們紛紛端起大碗，一口下去，茶是熱乎乎的，感覺卻爽口清涼。吞下茶水後，嚼食着留在口中的炒豆米花，綿軟生脆。“好喝！”除了偶爾蹦出這兩個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咯吱咯吱地忙着細嚼炒黃豆呢！

穀雨茶

曆書上説，穀雨為雨生百穀，利苗生長，清淨明潔也。穀雨這天，靈山下的主婦們都會特意出門採集穀雨茶。

小時候，每到穀雨這天，媽媽就會早早出門，説是去採些穀雨茶。可翻看她籃子裏採回的東西，卻並不是我們熟悉的茶葉。雖然它們形狀不一、顏色各異，但有一點相同——都是植物的嫩芽，只採下了兩葉一芯或四葉一芯。製成茶幹後，和茶葉茶一樣，需要時直接取出沖泡飲用，醇厚馨香，口感滋潤甘甜。

記得當時我對穀雨茶的安全性表示了懷疑。那麼些亂七八糟的嫩芽，能做成茶喝嗎？萬一有毒怎麼辦？

媽媽解釋，穀雨茶採集的都是路邊田埂上認識的無毒無害的植物，並且只能在穀雨這一天採摘焙制。穀雨時節，百草積蓄了一冬的能量，全都聚集在芽尖兒上，採下百草芽尖製成的穀雨茶，清心明目，提神養氣，感冒風寒之類的小不適，喝了穀雨茶就好。

有一年穀雨，正巧是星期天，有濛濛細雨，我端了傘，跟着媽媽出去採過一次穀雨茶。田野上，坑頭下，古鹽道旁的田埂邊，長得最多的，就是各種纏纏繞繞的藤蔓植物，它們的根紮在縫隙的泥土裏，緊緊攀附在鵝卵石之上，互相交結形成一張保護田埂的網，深褐色的藤蔓下，還見縫插針地長了很多根鬚。就在這張網之上，長着一個個新發的嫩芽，精緻可愛，模樣倒和茶葉差不多，我叫不出名字，但這是我最喜歡採的一種，還有黃金葒、野薔薇、一支香、野木槿、金銀花等等，這些熟悉的有名無名、或雅或俗的植物芽兒陸續裝進了我們的竹籃。回到家媽媽就開始點柴燒鍋，開始了媽媽的技術活——手工製茶：先把帶水的茶青倒進燒熱的鐵鍋，攤開手掌不斷把鍋底的茶青翻上來，直到烘乾烘軟，然後把它們全部抹上來，放到團箕上反覆揉搓，成為茶團，再散開灑進熱鐵鍋，攤開手掌反覆翻動，直至全部焙乾為止。看見媽媽靈巧地用右手把茶幹從熱鍋裏抹起又雙手灑下，好奇的我爭着要試一試，結果發現不光鍋燙，連抹上來的茶葉也燙得不敢沾手，媽媽強調説，製茶的關鍵是一定要攤開手掌，用力壓住茶葉從鍋底沿鍋邊往上抹，否則，就會燙傷了手，卻把茶葉烤焦。

媽媽把制好的穀雨茶裝進塑料袋，放進石灰甕裏，留給自己喝或備着鄰居討要。同時特意給我、也給她自己泡了一碗穀雨茶，以示犒勞。

豆腐茶

看見這幾個字，你是覺得親切還是好奇呢？

每次快過年，家家户户就開始準備年貨，油豆腐更是必不可少。

用自家種的豆子，做成豆腐後，豆腐箱蓋上要多壓塊石頭，儘量壓幹水分。鍋燒熱了，野生山茶油汩汩地倒進鍋裏。油冒煙時，切成一個個小方塊的嫩白豆腐可以下鍋了。一陣水油碰撞的嗤嗤聲後，沉在鍋底的豆腐塊，漸漸浮到了油麪上，油炸豆腐的香味，穿過瓦弄屋檐，飄進小巷、街道、鄰家，也提醒着年的到來。在油勺的反覆翻轉下，一個個豆腐塊不久就成了一個個黃澄澄圓溜溜的豆腐球。

當豆腐球炸得內空外脆時，這一鍋油豆腐就可以撈上來了。控過油後，倒進早就備好的瓦缸裏，隨手灑上幾把鹽。瓦缸裝滿，移到屋角，先蓋上一塊塑料皮再蓋上木蓋，煮豬腳炒白菜，打蛋湯下稀飯，想怎麼吃就怎麼吃，而且味道一樣鮮美。

也許你已經不耐煩了，心想，你今天是説茶，怎麼盡説菜。別急，您先坐下，待我從瓦缸裏拿出三五個油豆腐，用菜刀切成薄薄的片，裝進碗裏，開水沖泡，再拿筷子攪一攪。現在，就請你品嚐又敬客又美味的靈山豆腐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