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凇之美散文

我在內蒙與霧凇有過一次約會，巍巍興安嶺上千裏冰封，萬里雪飄，冰雕玉琢成一個聖潔的童話世界。

我在廬山與霧凇曾經不期而遇，一個氣温驟降的深夜，迎來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梨花開”的清晨。

我也在戈壁灘與霧凇邂逅，皚皚白雪給莽莽戈壁穿上了潔白的冬衣，東一叢西一叢的駱駝剌彷彿是海中的珊瑚，一片片胡楊林變成了一處處玉宇瓊樓。

這次我在天姥山上見到了久違的霧凇，並對霧凇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陪着上天姥的，是我學生呂志培的妻子陳亞明，紅色的羽絨服恰似她火熱的性格，齊耳的短髮給人以幹練的印象，調皮的雙眸中閃爍着無畏的光芒，柔和的圓臉上盪漾着純真的微笑。

亞明替丈夫盡地主之誼，請我上天姥山看霧凇。我想漫天雨霧哪來的霧凇？但不想辜負她的一片盛情，就乘上亞明弟弟陳秀東的小車，往天姥山方向飛馳。

天姥山早在唐以前，就成為中國文人嚮往的文化名山，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唐代詩人追慕前賢足跡，幾度尋訪並留下了《夢遊天姥吟留別》、《壯遊》等千古絕唱。

陳秀東一路上向我介紹着亞明姐姐的傳奇經歷。陳亞明和呂志培，篳路襤褸地開拓着一條科學內衣之路，煞費苦心地培育着海翠翡琳品牌。他們的創業路，就如眼前的盤山公路，坎坷而曲折。

亞明18歲南下深圳打工，看到廠裏堆積着的服裝庫存，她徵得老闆同意，利用業餘時間，揹着服裝四處兜售，半年居然買光了幾萬套衣服。有了點積蓄後，亞明辦起了一家小型服裝加工廠。後來在一位老鄉的攛掇下，她招攬了35個工人，承包了這位老鄉的一個生產車間，三個月墊進了所有積蓄，卻沒領到一分加工費。她一次次上門討債，反被關押了一天一夜。

我看了一眼後座的'亞明，她難為情地笑笑，像個做了錯事的女孩。這時的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陡，霧越來越大，車窗外的大山變得模模糊糊，樹木顯得影影綽綽。

亞明從零開始，重新打工。一次偶遇會做鹽水鴨的張女士，又重新燃起了創業的希望，她傾囊與張女士合辦起一家食品加工廠。歷盡千辛萬苦，亞明把鹽水鴨打進了星級賓館、政府食堂和商場超市。而到了分紅的時候，由於沒有合約和相關證明，她又一次兩手空空淨身出户。

車過半山，霧越來越濃，車越來越多，我們只得下車步行，刀似的寒風吹得我直打冷戰。我們順着南坡向山頂攀登，樹木間氤氲着濕漉漉的雨霧，針尖葉梢流淌着亮晶晶的水珠。“今天只能看到霧鬆了！”陳秀東邊走邊歎。其實這時我的興趣已經不在霧凇，而在亞明的創業經歷。

與張女士分道揚鑣後，亞明想起了家鄉的小吃芋餃，於是讓陳秀東幫着從新昌運去芋艿和薯粉，深圳人嚐到了這種鮮、滑、彈的美食，獨特的風味開始風靡鵬城。這時她已與志培結婚，日益鼓起的肚子迫使她放棄打拼，回到家鄉生下了女兒。幾個月以後，她帶着女兒返回丈夫身邊，看到深圳的魚丸風靡一時，就到一家魚丸店免費打工，十多天後學會了做魚丸的技術，就帶着女兒回到新昌，幹起了魚肉丸的買賣。後因孩子太小被迫放棄……

我們從南坡一轉向北坡，才領略到風的峭厲，霧的厚重。忽聽得亞明一聲喊：霧凇！我抬頭一看，啊！那一棵棵、一株株的樹上，開滿了一團團、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花朵，構成了一個絢麗無比的童話世界。身旁這株婀娜多姿，彷彿是個冰清玉潔輕歌曼舞的少女；那邊一棵憨態可掬，好像是位身披白氅銀髮飄飄的仙翁；這株如古樸典雅的“白蘭”，開出玲瓏剔透的花瓣，彷彿還散發着迷人的清香；那棵節節連接處，毛茸茸的很像聖潔高雅的“白梅”，怒放着堅貞不屈的花蕾；那邊遒枝上綻放着端莊的“銀菊”，這邊柔條上擺動着飄逸的“蘆花”。那些霧凇隨狀賦形，有的像鹿茸，有的像柳絮，有的像珊瑚，有的像星星……

霧凇，因美麗皎潔，晶瑩閃爍，所以被稱為“冰花”；因凌霜傲雪，鬥寒盛開，又被稱為“傲霜花”；因色如白玉，狀如蝴蝶，晶瑩剔透，寓意美好，又被譽為“瓊花”；因附着於草木之上，輕盈潔白，清秀雅緻，又稱之為樹掛（或雪掛）。但霧凇需要兩個共同的條件：一是氣温很低，二是水汽充足。也就是説，霧凇是霧中無數零攝氏度以下而尚未凝華的水蒸氣，隨風在樹枝等物體上不斷積聚凍粘的結果。

我心中一動，看着霧凇下的陳亞明，亞明志培他們這些浙商，不就是眼前這片“傲霜花”嗎？亞明後來開了幾年的男裝店，又加盟到一家內衣企業，直到2008年才與丈夫一起，創辦了自己的內衣企業，創造出自己的內衣品牌。

我沉思着，這潔白似玉晶瑩如雪的霧凇，它的降臨要經歷比雪複雜百倍的物理變化？霧凇非冰非雪，它是霧的化身，雲的精靈。它在嚴寒中孕育出純潔和壯麗，在濃霧下煉就自己的眼力和膽識。氣温的稍稍升高，風力的微微改變，美麗的霧凇就不會出現。

我們在溜滑中攀登，在雨霧中前行，越往上爬，風也越大，鈴鈴之聲越發響亮。我停下腳步尋找，四周鈴鈴之聲響成一片，單調而激越，飛揚而執着，像羲和駕車的轔轔聲，像美人夜歸的佩環響。亞明輕輕地説了一句，那是霧凇在唱歌！對，那是霧凇在唱歌！極寒天氣裏，寒風吹拂下，霧凇才發出生命的絕唱！

終於攀上了天姥極頂——北斗尖。頂上雲霧瀰漫，四顧蒼茫，我們彷彿登上玉宇瓊樓，徘徊水晶宮中。

我們在《夢遊天姥呤留別》的詩碑前合影留念。亞明的身旁，一樹“傲霜花”開得正豔！